之前，有孩子存在的時候，他們之間還有牽連。

    即便有這樣的牽連，也彼此說好孩子生下來，便是分開之日。

    現在孩子沒了，他們之間真的連唯一的牽連都沒有了……

    “阿明，我知道你對一菲誤會很深，第一次接近你的時候，是我讓她去的。你一定以為她是個很糟糕，甚至說很不檢點的女孩。可，你一定不知道，媽為什麽要讓她這麽做。”

    莫北明皺起眉。

    “您不就是想讓她替我生個孩子嗎？您急著抱孫子，我知道。”

    “是，這當然是一個理由。但還有一個理由是，我覺得她真的是個很好的女孩。每天清早，帶著笑，來家裏送牛奶。她的笑，實在太動人了，我和張媽都喜歡得不得了。好幾次讓她進來坐，她倒是有趣，每回都抱著有你報道的雜誌看得津津有味。那時候，我就猜她是喜歡你的。後來知道她生活困難，要替她姐姐掙手術費，才和她出了這個主意。原本她是不想的，可她姐姐的病也實在不能再拖下去，她即便是把身體累垮，也湊不到那些錢，所以隻能答應媽。”

    莫夫人望著兒子。

    “還有一件事，你一定也想不到。”

    莫北明回望著母親。

    那小丫頭喜歡自己？

    而且，是很早很早以前？

    他先前竟然完全不知道。

    心底，因為這個事實，浮出絲絲奇妙的感受。

    “還有什麽事？”他問母親。

    “在遇上你之前，一菲從來沒有交過男朋友。”

    莫北明微微皺眉。

    完全不能理解的看著莫夫人，“這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在遇上你之前，她沒有任何男人。她把屬於女人最寶貴的東西都給了你。”

    莫北明的迷惑更深了。

    “她是個好女孩，更是個真正用心去喜歡你的女孩。媽希望你能好好珍惜，如果真的還喜歡她的話。”

    “媽，我不懂您的意思。什麽叫她把最寶貴的東西給了我？您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是，直到現在他還很清楚的記得他們的第一次。

    她是很青澀，那裏也很緊，可以判斷得出來她經曆的人事並不多。

    可是，即便如此，卻也覺得不是第一次。

    膜徹底的破裂，和劇烈運動中被撕破，是完全不一樣的。

    他，感受得清晰。

    “當然沒有誤會。”莫夫人臉色有些暗湧，眼神裏湧出些許自責，“你也知道你自己多荒唐，揚言絕對不碰幹幹淨淨的女孩。一菲這傻孩子，為了萬無一失，竟去醫院動了個小手術。真是個傻瓜……”

    莫北明因為母親這句話而震驚不已。

    他瞠目，“媽，你說的是真的？”

    “都這種時候了，媽還騙你幹什麽？一菲是什麽樣的女孩，你和她相處這麽久了，難道還不知道嗎？”

    “可是……我……她怎麽這麽傻？”

    他無法想象，一個未經世事的女孩，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躺上那樣的手術台。

    更無法想象，麵對那種手術時，她心底到底有多少恐懼和慌亂。

    心底，一時湧出一股巨大的痛。

    他澀然的再一次看向病房，病床上那蒼白的小臉，讓他越發覺得難過。

    哭著哭著，睡著了。

    哭著哭著，又醒了。

    一菲從噩夢中驚醒，渾身滲出一層層冷汗來。

    夢裏，寶寶的哭聲很嘹亮，扯得她每一根神經都在痛。

    可是……

    清醒後，她才發現，原來，現實更痛……

    孩子沒了，真的沒了……

    不是做夢……

    眼淚，從眼眶嘣落出來，她突然就無法忍受的蜷縮成一團，嚶嚶的哭起來。

    病房裏的燈，卻一下子亮了起來。

    她驚得瞠目，眼淚就懸在眼角上。

    好一瞬，都隻能怔忡的望著眼前的男人。

    他背對著燈光，從上而下，俯視著她。

    那雙眼，深邃似海，似有一股疼惜的情緒在湧動。

    可是，一菲卻不懂，完全看不懂……

    隻是，見到他以後，心底的委屈越來越甚……

    眼淚隻是停了一瞬，又開始泛濫。

    他似很無奈，歎了口氣，抽了紙巾，俯下身來，輕輕的替她擦眼淚。

    “別哭了。醫生說，你現在最要緊的是保重自己的身體……”莫北明開口勸她。

    也許是黑夜這樣安靜的緣故，那聲音散落在一菲耳邊，她竟然覺得那樣溫柔，就像情人的輕哄。

    就這樣，輕輕的，撥動著她的心弦。

    一菲有種自己在做夢的感覺。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莫北明……

    “對不起……是我太不小心，才沒有保護好孩子……”

    她道歉，嗓音哽咽。

    “誰也不希望這樣的意外發生。”他亦愧疚。

    他早應該警惕李伊人的。

    而且，上過一次舞台，已經很懸，他明明就應該阻止她第二次上那個舞台。

    可是，結果呢？

    他一個都沒有做！

    僅僅是為了，將發布會的效果做到最好。

    這，真是該死！

    “寶寶一定很恨很恨我……”她抽噎起來。

    “不會。寶寶現在已經在天堂了，過得很幸福，很快樂。一定不會恨你。”

    他，居然編這種連自己都不相信的故事。

    她，染著眼淚的眸子，卻真切的望著他，“真的嗎？”

    當真是個傻得可愛的女孩。

    “當然是真的。”他，居然也願意再一次保證。

    她，卻沒有笑開，隻是流更多的眼淚，沾濕了枕頭。

    “如果他還在的話……我一定可以讓他更幸福一點。”

    莫北明隻覺得眼眶澀然。

    “沒關係，孩子，下次還可以生。”他，耐心的勸她。

    是，孩子是還可以再生。

    可是……

    下次的孩子，再也不是這一個，也再也不是他的。

    他們，唯一的聯係，如今也斷了。

    所以……

    他們，是應該分離了……

    一菲覺得很奇怪。

    照理來說，孩子沒了，她和莫北明之間便也真的沒有關係了。

    可是……

    這兩天，他卻來得非常的勤，甚至比莫夫人和一清還來得勤。

    似乎，公司裏根本沒事的樣子。

    一菲正個莫夫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病房的門，被推開。

    見到他，一菲眸光微微浮動了下。

    他，仍舊像每一次來的那樣，拿著新鮮的玫瑰。

    “又買花了？”莫夫人笑望著兒子，神情曖昧不明。

    莫北明卻是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眼一菲，似乎是和她解釋，“她是病人，探病不都要買花的嗎？”

    這，是告訴她，讓她不要誤會嗎？

    一菲苦澀一笑。

    其實，即便他不解釋，她也懂。

    “謝謝。”她道謝。

    莫夫人將花插到花瓶後，看一眼兩人，笑說：“你們聊著，我也該走了，下午有個畫展等著我去開幕。”

    “媽，那您小心點。”莫北明叮嚀。

    “嗯。”莫夫人點頭，拿過包，又不放心的叮囑一句：“好好照顧一菲。”

    “我知道。”

    莫北明送了母親出門，這才重新推門進來。

    一菲正努力從床上爬起來，想要起身去洗手間。

    可她渾身都沒有力氣，才坐起來，便又跌進了床裏。

    莫北明幾乎是下意識要伸手去幫她。可是，他卻頓住了動作。

    她明明已經看到他進來了，可是，竟然絲毫沒有要找他求助的意思。

    這，讓他覺得很糟糕！

    有種，不被依賴、不被相信感覺。

    感覺到他的視線，正緊緊看著自己，一菲懊惱的咬著唇瓣。

    天知道，她真的很想找他幫忙的，可是……

    自己這是要上洗手間，能找他幫忙嗎？

    “起得來嗎？”莫北明發現，自己根本強不過她。

    她失敗了三次後，額上滲出冷汗來，都不找他求助。

    可，站在一邊的他，卻真的完全看不下去了。

    “應該……沒問題……”她睫毛微微顫栗。

    手，緊緊攀住床沿。

    “沒問題？我看你連說話都很有問題！”

    莫北明譏誚的挑唇，而後，大步朝她走過去。

    俯首，瞥她一眼，似乎對她的逞能很不滿，“根本連說話都沒有力氣，為什麽還要強撐著不肯求助？”

    一菲一張小臉被染得通紅。想說什麽解釋一下，蒼白的唇瓣動了動，到底又什麽都沒說。

    “知道男人這種時候是用來做什麽的嗎？”

    一菲有些奇怪的看著他。

    他卻二話不說，彎身就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一菲心頭一躍，小臉更紅了。

    他的嗓音，溫柔透著一股讓她迷戀的姓感，“男人這種時候是用來給女人依賴的。笨蛋！”

    耳邊，是他的心跳聲。

    臉，貼著他的胸口，感知出來的都是他的體溫。

    那樣溫熱，暖暖的包裹著她。

    一菲隻覺得一股暖意，衝進她的心扉。

    小手，蜷縮在他的胸膛上，“謝謝。”

    他將她徑自抱進洗手間，直接讓她坐在馬桶蓋上。

    她驚奇的看著他。

    他怎麽會知道自己要上洗手間？

    “我又不是笨蛋，你表現得很明顯。”

    仿佛知曉她心底的疑惑，他解釋。又叮囑她，“腳不要落在地上，就乖乖坐在這兒等我。”

    “哦。”她乖巧的點頭。

    看著他轉身。

    眸子，始終凝著他的身影。背影，那樣寬闊，窗外有淡淡的陽光撲灑進來，照射在他身上，讓他整個人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一菲，心動得厲害。

    即便是過了這麽久，經曆了這麽多，他卻依舊讓自己那樣心動……

    莫北明彎身撿起床邊上她的拖鞋，拿在手裏。

    一轉身，撞進那雙迷戀、出神的眸光裏。

    心頭微微一躍，唇角，忍不住揚起。

    想起母親說，這個小丫頭常常捧著自己的雜誌看，心情突然變得還不錯。

    被逮了個正著，一菲幾乎是立刻挪開眼去，又羞又慌。

    真是糟糕了！

    剛剛自己看得太入神，他一定看出些什麽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