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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沉重萬分,努力的抬起來,“寶貝,別哭!”
顧墨白吃力的抬著眼皮,眼前的一切,已漸漸的迷蒙起來。可他仍然看見了冉顏臉上的淚水。
這是他第三次看見她哭,她的眼淚很少,可就是此刻,洶湧的有些讓他的心都慌了。這麽倔強堅強的人,為什麽現在,哭的完全和他印象裏的冉顏,一點都不一樣。
這一刻,顧墨白忽然想到了什麽,原來,她的堅強,倔強,都是她努力維持出來的,隻是因為,沒有人去疼愛她,保護她,把她捧在手心裏愛護。
他想起自己當初對她做過的種種。
身上的疼痛,在頃刻間,比不上心底的痛。
她這一哭,哭散了她的倔強,同樣哭散了他心中對她排斥,她的淚水,似乎洗清了他的心。
顧墨白告訴自己要保持清醒,低下頭,菲薄的唇映上冉顏的眼角,用唇吻去她眼角的淚。
他的嘴裏腥甜一片,感覺像是有血要吐出來一般。
可就在這腥甜一片的口腔內,他唇瓣抿了一下,嚐到了苦澀的味道。
那是,冉顏的眼淚。
這滴淚,他能清楚明白的肯定,是為他而流的。
顧墨白的心裏滋生出一股滿足,他的意識已經開始不清晰,漸漸暈眩,他的臉,還貼在冉顏的臉上,聞著她熟悉的氣味,他臉微微一轉,唇靠近冉顏的耳邊。
撐著最後一絲清醒,虛弱的笑了笑,“冉顏,我愛你!”
隨著尾音的‘你’字落下,他的臉,撲進了冉顏光滑的脖子處。徹底陷入了昏迷。
脖子上貼合著顧墨白的臉,冉顏能夠清晰感受到顧墨白臉上的餘溫,但卻怎麽樣都感覺不到他呼出的熱氣,是不是在過一段時間,她感受到的熱度,會漸漸消散,直到冰冷一片。
她頭機械的搖著,不願接受這個事實,她想要伸手抬起顧墨白的臉看看,他到底怎麽了,可兩隻手,嬴弱的沒有一絲力氣,抬起都很艱難。
她唯一的力氣,就隻剩下,無聲的流淚。
眼角還燙燙的,留有他剛才親吻淚水的餘溫,那個吻,並沒有如顧墨白所願,止住冉顏的眼淚,反而像是開了閘一般,越湧越多,順著眼角一直下滑到脖頸處。
臉上因為方才顧墨白的觸碰,沾染上了不少的血,此刻她的淚一流,血水也混合在一起流逝下去。
冉顏叫不出聲音,隻能蠕動的唇角,在心裏嘶啞的叫著那三個字。
她喊的人離他那麽近,可他卻聽不見。
房間裏,隻有她一個人是清醒的,沈岸還拿著槍,已經進入癲狂狀態,冉顏感覺不到一絲的害怕,如果說原先還有些害怕,但現在,因為身上的男人,她不再害怕。
他雖然不清醒,但,足夠讓她安心。
突然間,房門被踢開,樓道上進來不少人。
冉顏躺在地上,看不清進來的到底是什麽人,隻能用耳朵聽他們的聲音。
腳步聲重重,可以知道,來的是一批人。
恍惚間,她感到地板上,踢踢踏踏的響動,身邊挾持她的那幾個小弟,雙手抱頭,幾個排在一起,被拷上了手銬。
而沈岸,再看到警察的時候,清醒了幾分,看著手裏的槍,又看了眼倒地的人,以及筱筱周邊的那灘血,嚇得趕緊丟掉了槍。
被他丟開的槍,一下子被上來的警察踢出了老遠的距離。
一眨眼的時間,沈岸已經被警察擒拿住。臉上毫無人色,驚惶不安。
房間內的一切,以及他剛才手裏拿著的槍,都是確鑿的證據,他想,就算顧墨白沒把那些證據拿出來,光是他剛剛做的一切,他也完蛋了。
沈岸和他的手下的小弟很快被警察帶走,又吩咐了一部分警察留下來,照看冉顏他們。
冉顏感覺,躺在她身上的顧墨白,似乎被人抬起,身體一下子落的輕鬆了很多,她神經緊繃著,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伸出手,抓住顧墨白的手,不肯放他離開。
“小姐,請你配合我們,這位先生傷的很重,必須趕緊接受治療!”另一頭扶著顧墨白的警察向冉顏解釋著。
冉顏準確的捕捉了‘治療’兩個字,對,顧墨白現在的情況必須馬上治療,雖然他流了那麽多血,血液幾乎淌紅了他的臉龐,但冉顏仍然相信,他還活著,他會好的。
她的手,立刻放開。抹了抹眼角,手背上是淡淡的血紅……
這是顧墨白身上的,那麽多血!他流了那麽多血,她不能在這裏躺著,她得去跟著去。
冉顏撐起頭,從地上站起來。
身體搖搖晃晃,好似又要向地上躺去,忽然間,她的身後有了依靠,有一隻手扶住了她的腰。
她顧不上什麽,站穩了腳步,就又打算上前。
“冉顏,你先冷靜!你現在的情況很不好!”
熟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聲聲道著,她轉頭,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臉上透著擔憂之色。
“學長,你帶我去找他!”她看到秦宇航,一下子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顧不上問他此刻為什麽在這裏,她現在,隻想盡快的知道顧墨白的狀況。
秦宇航蹙眉,隻是這麽一小段時間,他就感覺到冉顏的身體情況又差了很多,“你別擔心,他已經被送去治療了!”他告訴她。
“他很快會沒事的,很快會醒來的對不對?”她急於求證一個結果。
“嗯。”秦宇航看她蒼白的臉色,點了點頭。
麵前的人,焦急的容顏緩和了不少,嘴角虛弱的勾著一絲笑意,他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冉顏!!!
秦宇航看著倒在她臂彎裏的女子,焦急的喊了一聲,她早已陷入昏迷,聽不到他的呼喊。
秦宇航神色一急,攔腰抱起她,匆匆往外走。
*
*
三個月後。
市中心醫院,vip病房。
冉顏抱著透明的玻璃花瓶從浴室裏出來,看了眼牀上的男人,嘴角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她小心翼翼的走到床頭櫃前,將不久前,從醫院門口買來的新鮮百合修剪一番,放入玻璃花瓶裏。
她動作優雅輕緩,遠看起來,都是一副溫馨動人的畫麵。
百合花經過她的巧手修剪,整齊的盛放在玻璃花瓶裏。
冉顏低頭聞了一下花香,沁人心脾。
她把花瓶放在床頭櫃的老位置,離顧墨白的病床邊,距離很近。希望每天呼吸的花香的他,能夠早日清醒過來。
她呼了口氣,兩手交替地拍了拍手掌。
替顧墨白稍稍的整理了一下,而後,轉身,向前走了幾步,拉開vip病房的窗簾。
時間已是春天,溫度很適宜,陽光很好,一點也不刺眼,透過細縫照在了她白嫩的臉上,暖暖的一片,很是柔和。
冉顏舒服的伸了個懶腰,雙手扶在窗戶邊上。
一眨眼,已經從飄雪的寒冬,到了溫煦的春天,日子過得真快,她回了一下頭,就如顧墨白——已經在病床上躺了三個月了。
三個月前,冉顏從那場冗長的夢裏醒過來時,已經淚流滿麵,她做了一場夢,一場真實發生在她身上的夢。
剛醒過來的她,狀況還很虛弱,而那時的她,又急於想知道顧墨白的情況,下了牀,連鞋也不穿的走了出去。
開門,和剛好要進來的人碰個正著。
冉顏抿著唇,沒說話,看著來人。
來人看到她光著腳踩在地板上,當即蹙了眉頭,繞過她的身子,走進病房,在病床下邊拾起拖鞋,放在了冉顏的腳邊。
冉顏有些不好意思,卻也知道,她現在的動作不合適,兩腳先後穿上了鞋,才向對方點點頭,“宇航!”
秦宇航聽到她的聲音,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即站起來。
“剛醒來就打算往外麵跑?”他的聲音帶著責備。
冉顏聞言,低了下頭,並沒有說話。
秦宇航看著她這副樣子,心中重重的歎了口氣,如果說,之前他還抱有一絲僥幸的心理,那麽現在,他徹底失去了希望。
“你現在的身體情況,不允許你赤腳站地,地板太涼。”
秦宇航輕緩著聲音,開口提醒。
冉顏低著頭,接受他的批評,他是醫生,自然有他的認知想法,她現在是病人,就得乖乖聽醫生的。
知道她這麽急切是要去幹嘛,他接著又道,“他已經脫離危險了,從加護病房轉到了普通病房,你可以放心!”
“我去看看他,在幾號病房?”
冉顏一聽顧墨白的情況好多了,懸起的心逐漸放平。
“冉顏,你該擔心的是你自己!”
秦宇航淡淡的道,“你懷孕了!”
轟!
這句話在她耳邊炸開。
她懷孕了……
她木然的看著秦宇航,好想問他一句,他是不是開玩笑的,可他臉上,認真的表情告訴她,一切隻是她多想了。
“你昏迷了整整一個星期,需要好好休息。”秦宇航扶著冉顏走回病房。
“同樣的,他也需要好好休息,你現在不方便去打擾他。”
冉顏很聽秦宇航的話,再次見到顧墨白是一個星期後。
他躺在病床上,安靜的熟睡,就像現在這般。什麽都好,就是沒有醒過來的征兆。
想不到這一睡,就睡了三個月。
醫生說他的情況恢複的很好,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
冉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按照醫生的檢查結果,她懷孕已經有三個月左右,小腹那處已經顯懷,微微凸起。
冉顏抿著唇角,有些事情,轉變的太快,讓她措手不及。
三個月卻,她還滿身絕望,已經做好了離婚的打算,三個月後的今天,她不但沒有離婚,還懷了他的孩子。
原本懷孕的筱筱,在那天,被沈岸用強打掉了,她得以幸存下來,可因為子彈打入的位置太過於特殊,孩子沒有的同時,她也失去了生育能力。
冉顏記得兩個月前第一次去看她的時候,她躺在病牀上,兩眼睜開,人雖然是醒著的,可眼神混沌,兩眼空洞的看著天花板,沒有一絲光亮。
她走過去,喊了她兩聲,根本影響不到她。
聽醫生說,她從醒來後,一直維持著這種情況。
冉顏歎息一聲,若是顧墨白醒來,看到筱筱這個樣子,不知道作何感想,他答應過離梛會照顧好她,可,現在,她的身體逐漸的回複,可精神卻一直是這樣的狀態。
這件事,被顧老爺子得知後,再聽詢了醫院的建議,將筱筱轉到了國外的心理醫院。
爺爺從她口中,知道了一切的始末,卻還是帶有仁慈的心。
冉顏記起那個下午,老爺子親自過來醫院,安排好筱筱轉院的事。
他說的一段話,他說,“丫頭,我不是仁慈,墨白是因為她間接變成這樣,我這樣做,隻是想解除他的顧慮!”
爺爺的一段話,說的低沉,也逐漸的敲打著她的心。
筱筱隻是起因,事實上,他是因為她才出的事。
那次轉身說的相信他,讓冉顏沒想到的事,他真的用命去‘守護’。
*
冉顏最慶幸的是,雲思微平安歸來。
她醒來後,知道顧墨白的情況後,立刻想到了媽媽,如果顧墨白沒事了,但媽媽卻出事了,那麽她也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她撥打冉煬的電話,心中沒底,但在聽到對麵的聲音時。
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雲思微在聽筒裏叫著她,這是感恩,激動的淚水。
媽媽沒事!
她無聲的哭泣,怕雲思微發現她的異常,努力控製住她的情緒。
直到和冉煬通話,得知事情前後情況,她掛下電話,一切都來的太突然……
冉顏接受,消化著。
*
是她沒有透徹的了解過顧墨白嗎?
從阿煬口中,得知媽媽得救是因為他的原因。
他居然無聲中做了那麽多。
冉顏不知道,他還做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唯一能夠肯定的是。
那顆被傷到極致的心,此刻有了死灰複燃的現象。
一個人,若是能用他的命,換你的命。
那能代表什麽呢?
她不敢想,隻是每晚睡覺前,總會想起,顧墨白倒在她身上的場景,以及……他昏迷前說的話。
每個字,每個吐息,聽在她耳裏,記進了她的心裏,隻是顧墨白,那三個字,是真的對我說,還是,你隻是認錯了人……
人在意誌薄弱,昏迷前,眼前總會出現自己最重要的人,其實,那些隻是他的幻想,冉顏不知道,顧墨白那天在昏迷前,是真的在和她說話,還是,把她錯當成了離梛。
那天的他,太不同於往常,那些溫柔的話,還有那個吻,是不是隻是認錯了主人!
*
*
她想了一會,轉身,走到病床前,彎身看了顧墨白一眼,他還是老樣子,沒有醒來的征兆。
心中有些許沮喪,顧墨白的傷,很重,差一點,就要搶救不回來,可以說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圈,但冉顏仍抱有希望。
冉顏拿起牀頭櫃上的棉簽,又在杯子裏倒了些溫水,用蘸著水的棉簽棒,在顧墨白的嘴上來回掃蕩著。
醫生說,為了避免他嘴唇幹燥,在必要時,最好用蘸水的棉簽棒在他唇上掃一遍。
冉顏把手裏的杯子和棉簽棒放好。
卻在轉身之際,眼神掃過男人的臉上。
砰!
手裏的杯子,倏的從她手裏脫落。
冉顏不敢相信的看著病床上的男人,此時此刻,他正睜著眼,看著她。
顧不得腳邊的玻璃碎片,她走上前去。
“顧墨白!”冉顏小心翼翼的開口,怕眼前的一切,隻是她的幻覺。
顧墨白沒有說話,隻是一眼不眨的看著她。
冉顏急切的想要叫醫生,轉身之際,她的手,被顧墨白拉住。
知道他剛剛醒,冉顏不敢掙脫,啞著聲音問,“怎麽了?”
她垂眸看著被他拉住的手。
——“我愛你!”
沙啞的聲音,若是不仔細聽,壓根聽不見。
冉顏的臉抬起,目光落到顧墨白臉上,男人臉色還有些病態,嘴角有絲笑意。
——“冉顏。”
——“嗯。”
她的聲音像是擠出來一般,腦海裏一直重複著顧墨白剛剛說過的話。
分析著他此刻是否清醒,是否是認錯了人。
可他,喊對了她的名字。
低沉沙啞的聲音再次開口,“我愛你,從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
顧墨白的話語落下,原先握著冉顏的那雙手,纏繞進她的指縫裏,與她十指教纏……
(完)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