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躲在被窩裏，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時候，被同村的孩子欺負。

    打小她就沒有父親，母親又是個瞎子。村裏的孩子都將她視為異類，不是叫她小瞎子就叫她野孩子。

    放學後，她沒有幾次是可以按時回家的，總要被一群壞小子堵在學校外麵，搶著她的作業本。

    如果她有一道題寫錯了，連帶著讓他們也抄錯了，他們就要懲罰她。或者把她推進河裏，或者把她吊在樹叉子上。

    有一次，她感冒了沒有寫作業，被那群人扔進了草垛子，差點悶死在裏麵。

    如果不是那一次姥姥姥爺在田埂上聽到她的呼救，都不知道，原來他們的外孫女在村子裏被人這樣的欺負。

    兩個老人家帶著她上門去找那些欺負她的孩子的家長。

    可是人家看他們一家子老弱病殘，也沒有個當家的男人撐腰，根本就不放在眼裏。一點責備孩子的意思都沒有，還對著姥姥姥爺指指點點。

    說什麽管不好自己女兒，帶了個拖油瓶回來，才拖累的眼睛也瞎了，後半生也毀了之類。

    姥姥氣的哭著跟那群人爭辯，姥爺也耷拉著臉色，可人家根本就不做理會。

    沈洋洋聽到那個李子媽偷偷地說了一聲，“兩個老不死的，跑到這兒來找晦氣！”

    她當即就火了，被人欺負的時候，她不敢反抗，被人指著鼻子罵的時候，她不敢反抗。

    可是現在，別人在侮辱自己的親人，她第一次有了一種想要抗爭的想法，轉身就跑了出去，從外麵撿了個石頭，又跑進來。

    當時幾個大人吵得不可開交，誰也沒有注意到瘦小的沈洋洋溜出去了。還是在炕上玩兒的李子發現了她的動作，扯著脖子喊了聲，“媽，快躲開！”

    可是已經晚了，沈洋洋的石頭已經到了那女人腦門前，她一扭頭，石頭從她腦袋上飛了過去，不巧，正好打在了身後李子的小腿上。

    李子哇地哭出了聲，李子媽嚇得臉色都白了，一邊罵沈洋洋是個災星沒人性，一邊查看兒子腿上的傷口。

    姥姥姥爺也被嚇到了，看李子一家人的架勢，護著沈洋洋要回家，卻被李子爸給擋住了。

    “打了人就想跑？哪有這麽好的事兒？你們打了我兒子，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

    李子爸長得人高馬大，十分蠻橫。

    炕上李子媽確定兒子沒事了，也不哭了，一臉氣憤地跳下來嚷著讓沈洋洋賠錢！

    “我告訴你們，沒有五百塊！誰也別想出這個門！”

    沈洋洋家裏一窮二白，別說五百塊，就是五塊錢也拿不出來啊！

    姥姥抱著沈洋洋哭得泣不成聲，姥爺也歎息著，給人家道歉。

    原本是來討說法的，結果變成了要給人家說法，兩個老人十分惶恐。

    沈洋洋看著明顯是欺負人的李子一家，再看看姥姥姥爺的卑微，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勇氣，一把推開姥姥衝進了廚房，拎著菜刀走出來。

    畢竟是剛剛動過手的，眾人看到她拿著刀都嚇得噤了聲，李子媽李子爸就是紙老虎，看著刀一下子就害怕了，顫顫巍巍地往後退著。

    “你，你個小騷蹄子我告訴你，趕快把刀放下！咋地，你還想砍人啊？你砍完了賠不起我告訴你！”

    “砍人？”沈洋洋冷冷一笑，忽然將刀放在了自己脖頸，“我砍你們幹什麽？我還要坐牢！是你們砍我！今天，我要是死在你們家，你們一家子都脫不了幹係！你，和你！”

    她指著李子爸李子媽說道：“你們兩個就等著下大獄吧！到時候李子會比我過得更慘，讓人扔河裏，讓人吊起來，讓人活埋起來！哼！”

    “你，你算老幾，你說咋地就咋地啊？你害了我們，你也好過不了！”

    “什麽好不好過的？我都死了，死了就沒有痛苦了！”沈洋洋說著，刀離脖子又近了了幾分，李子媽怕她來真的，一下就撐不住了，“算了，你個小蹄子，把刀放下，反正我們小子沒啥事兒，就不追究你們了！帶著你姥姥姥爺快滾！”

    “艸尼瑪，嘴巴放幹淨點！”沈洋洋忽然爆了句粗口，把眾人都驚住了。

    李子媽愣了半晌，最後對上沈洋洋視死如歸的目光，氣哼哼地說道：“行了，這事兒就算了，你們……走吧！”

    “走？李二狗，你要是再帶別人一起欺負我，看到這個蘋果沒？”沈洋洋舉著刀就對著李家桌上唯一一個蘋果砍過去。

    不是砍了一下，而是直接將蘋果剁成了泥！

    “咣咣咣”的聲音聽得每個人心裏都發顫，曾經欺負沈洋洋最狠的李二狗，直接嚇得尿褲子了，可在沈洋洋麵前，屁都不敢放。

    沈洋洋看他的慫樣，一把將刀扔在了他身邊，嚇得李二狗一哆嗦，往旁邊竄了一下。

    她譏諷地笑笑，拉著自己的姥姥姥爺就走了，李家人沒有一個敢留她的。

    走得很遠了，三個人還能聽到李二狗的哭聲。

    從那以後，村子裏沒有一個孩子敢欺負沈洋洋了，也是那一天，沈洋洋學會一件事，拳頭才是硬道理。

    隻有自己強大了，別人才不敢欺負你！

    所以她拚盡全力，終於考上了北方大學，揚名城陽縣，再也沒有一個人敢看不起她！

    曾經欺負她，欺負她們家的人，如今都上趕著來討好。

    沈洋洋極為享受這種被捧著的感覺，這才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可是，如今才一個學期，她就在學校裏丟了這麽大的人，如果被家鄉的人看到了，那群人的嘴不知道會吐出什麽樣的惡毒話來！

    沈洋洋歎息一聲，如果母親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的！

    她小時候最看不起自己的母親，覺得一個瞎子，給自己丟人了。可是自己懷孕之後，才知道母親的偉大。沈洋洋不禁想起了自己來鐵陽的前一晚。

    母親哭腫了眼睛，將攢了半年的五塊七交給她。她假裝自己要睡了，不肯收。母親就將錢塞到了她的枕頭下。

    那天晚上，她聽到母親一直嘀嘀咕咕地念叨著什麽。時重時輕地她聽不清，但是還是捕捉到一個名字，楚先生，洋洋現在出息了，出息了！你女兒出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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