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如臨大敵，手指緊抓住著柔軟的被褥，睜大眼睛瞪著門打開。

    穿著一套白色休閑服的周漾緩緩進來，見我醒來，臉上自然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醒了？”

    我咽了咽口水，看著周漾推門走過來，暗自鬆了一口氣。

    “我怎麽躺在這裏？”

    周漾走到床前停下，俯身低頭，親昵地摸我的額頭，“你早上因為感冒發熱昏迷了，我叫了家庭醫生上門給你看病，醫生說你是因為熬夜飲酒，身體疲勞過度才會暈倒。以後要多休息，少熬夜，還有不要空腹喝酒，”

    我絲毫不領情，冷冷道：“真囉嗦。”腦袋往一側偏了偏，冷漠地拒絕他的碰觸，“我為什麽會沒穿衣服？誰給我脫的？”

    周漾眸光一閃，聲音含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歉意，“你衣服上全是酒臭味，我自做主張幫你把衣服脫了，丟進洗衣機裏洗了。”

    他說到一半，頓了頓，經過短暫思考後，遲疑著告訴我：“今天又是陰雨天，沒有太陽，你的衣服晾在陽台沒有幹，我家裏沒有女人的衣服，你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先穿我的。”

    他這話說得忒虛偽了，介意我就要繼續光著，能不介意嗎？

    我眼神冷冷地蔑視他。

    “那我真是謝謝你的大恩了，把我脫得幹淨，連條內褲都沒有給我留下。如果不清楚內情，還會懷疑你會對我怎麽樣。”

    周漾垂頭，臉紅如血，他不看我，視線一直遊移。

    “……小榆姐…你…你知道的，我不可能會對你做奇怪的事……”

    他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我差點被他的話刺成內傷。

    真是好樣的。

    他不會對我做奇怪的事，所以隻能我對他做奇怪的事？

    “周漾，我艸你大爺的！”

    我忍不住爆了粗口，周漾聽到以後，眉頭輕皺起。

    “小榆姐，我剛接霏霏回家，她在房間裏寫作業，所以你……還是注意一下言辭。”

    他話說得婉轉，極具諷刺意味，比往我臉上扇一巴掌還要令我難堪。

    周漾一見我臉色變了，嘴角微微上揚，啼笑皆非的說：“小榆姐……難不成你是在期待對你做奇怪的事？”

    我氣得肝肺巨疼，衝動之下差點抓起枕頭去砸他，可我不敢再生氣，甚至不敢大聲說話。

    為了霏霏，我必須得留著幾分臉麵，不能跟周漾直接撕破臉。

    那會對霏霏造成不可預計的傷害。

    我深呼吸了一口涼氣，努力讓自己情緒冷靜下來，僵硬問道：“衣服呢？”

    “我馬上給你找。”周漾轉身拉開壁櫃，取出一套嶄新的衣物放在床上，他看出來我情緒處於爆發邊緣，忙不迭地說：“你換吧，我先出去。”

    他一走，連門也關上。

    我從床上坐起來，泄憤似地將枕頭砸到地上。感冒導致我現在有點氣短無力，隻是砸了個枕頭，喘氣喘得胸口起伏不停。

    周漾這臭小子真他媽記仇，我諷刺他沒給我留條內褲，於是他把他自己的內褲獻上來了。

    有本事他怎麽不連胸、罩一起獻上？

    我是真氣，可沒辦法，硬咬牙換上周漾的衣服。

    襯衣是件黑的，又長又大，褲子也是一樣，都提到腰腹還是長，導致褲腿拖地踩腳了。

    這個時候就沒辦法挑挑揀揀。

    我的包包應該是周漾放在床頭櫃，放得規規矩矩。東西一樣沒少，就不知道他有沒有碰過。我從裏麵拿出老人機看了一下時間。

    快六點了！

    已經這麽晚了嗎？

    我居然在這裏睡了一天？

    我不敢相信，揉了揉太陽穴，扣緊所有的襯衣扣子。這個時候就要慶幸我是平胸，後背和前胸保持一樣的平整。襯衣外麵再套一件薄毛開衫，完全就看不出來我沒穿內衣。

    房間裏有一塊穿衣鏡，我趿著拖鞋走過去仔細地看了一遍，確定不會有什麽較大的問題。才猶豫著開門出去。

    誰知門一開，周漾就站在門外，他似乎是準備敲門。

    我和他差點就撞在一起。

    他輕聲解釋道：“小榆姐，我是來敲門喊你吃飯，飯已經做好了。”

    我目光下意識地四處瞟，沒有看到霏霏的身影，微微有一絲失望。

    周漾把一切都看在了眼裏，朝我淺淺一笑，不等我開口，扭頭去敲霏霏的房門，“吃飯了，霏霏。”

    裏麵傳來應答聲。

    “我知道了，爸爸。”

    我頭皮都麻了，趕緊說：“我先走了，不打擾你們吃飯。”邊說邊向門口走去。

    周漾閃身擋在我身前，自然地抓住我的手臂，眼神深沉晦暗，淡淡問道：“不可以留下來吃頓飯嗎？”

    “不了……”

    我剛說了兩個字，就看到霏霏從房間裏走出來，大腦當即就失去反應，喉嚨也跟著失聲，完全記憶要說什麽。

    霏霏看到我的那一瞬間，臉上的表情竟然是驚恐和不安。如同受到驚嚇的小動物，近乎的本能躲避。

    她迅速退回房間，關上了門。

    這一幕是如此熟悉，我難忍針紮般尖銳的疼痛。

    周漾恐怕也沒想到會是這個場麵，驚訝得眼神都變了。

    見我臉色很不好，於是溫聲安慰：“霏霏的性格比較膽小怕生，她從前都沒有見過你，第一次見到，難免會害怕。小榆姐，你先去坐，我去跟霏霏談一談。”

    周漾放開了我的手臂，轉身去敲門。

    “霏霏，我是爸爸，能開門讓我進來嗎？”

    我趁機就想跑，呆在這裏，感覺空氣都對我有著深深的惡意，喘不過氣的滯悶。

    剛走兩步，耳旁忽而想起沈飛冷酷的話語。

    “你家破人亡，他周家現在兒孫滿堂，這不是小榆姐你親手做的好事嗎……說好了要讓周家斷子絕孫，你不僅食言，還給周誌明添了個孫！”

    我不能走！

    再怎麽逃避都改變不了是我一意孤行要生下霏霏的事實。

    她是我為了留在周家的所用的卑劣手段。

    不管她怕我，還是怨我，恨我……有些事不能因為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而心軟。

    我迅速整理完情緒，脊背挺起，冷漠而堅定地看著站在房間門前溫柔誘哄霏霏開門的周漾。

    這場對峙隻持續了一分鍾不到。

    霏霏最終還是選擇給養育她陪伴她成長的父親開了門。

    她十分小心翼翼，門隻開了一小半，恰好夠周漾進去，容納不下第二個人進去。

    我不由地在心底冷漠的嘲諷，究竟是人小的緣故，如果我非要闖進去，僅憑她一個小孩子是攔不住一個成年人。

    “怎麽了？霏霏，跟爸爸說好不好？“

    周漾半蹲下來，用溫柔的聲音安慰表情十分不安的霏霏。

    霏霏目光警惕地偷瞄我，我隻要看她，她立刻就會低下頭，迅速躲回門後。

    “霏霏，不要怕，爸爸就在這裏，告訴爸爸，你怎麽了？”

    聽到周漾的聲音，霏霏的小腦袋從門後冒了出來，清澈的眼睛滿是恐懼，看起來十分的可憐。抿著嘴唇，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尤其令人心疼。

    麵對這樣楚楚可憐的人兒，似乎不管犯再大的錯，都會不忍心責備。

    我最終還是選擇退步，轉身走向餐廳，卻怎麽也忍不住，用眼角餘光悄悄地注意著。

    霏霏見我離開，才從門外探出來半個小身子，顫巍巍地伸出一隻小手，緊抓住周漾的的手指，往門裏扯。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卻讓人能夠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她想拉周漾進屋。

    我想，在她眼裏，我應該是動畫片的壞人惡魔怪獸之類的角色。隻是我有點意外霏霏的性格，一點都不像我，那麽膽小怕生。

    周漾當然不會拒絕霏霏，他應該已經看出來了，當著我的麵，霏霏怎麽都不敢開口，無論他的聲音有多溫柔，都無法令她說一個字。

    於是，他配合霏霏的動作，走進了房間裏。進去之前，眼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雙褪去年輕稚氣的眼睛仿佛會說話，我從眼裏看到了他想要傳遞的意思。

    他在說，等我。

    我坐餐桌前看老人機，狗東西是不會主動給我打電話的，所以這台上網速度慢的一逼隻能用於通訊的老人機在我手裏毫無用武之地。

    也難怪嚴清軒會不許我用手機了。

    餐桌上擺著三菜一湯，很普通的家常菜，散發著陣陣香氣。

    我看著卻沒有絲毫食欲。

    昨晚是空腹喝酒，今早來時除了一碗醒酒湯，我什麽都沒吃，可一點都不覺得餓。

    好像是這些年養成的習慣了，一旦嚴清軒不在，我都不會開火，隨隨便便一頓泡麵就能解決溫飽，偶爾可能還會忘記吃飯。

    我現在很不舒服，骨頭關節很疼，似乎是感冒的原因，體溫很高，身體裏仿佛有火在燒。才剛坐下不久，我額頭就冒出了涔涔熱汗，後背也被汗浸濕。

    不知道父女倆在房間裏聊了些什麽，周漾最後還是成功把霏霏給哄出來了。

    隻是霏霏仍然對我抱著深深的恐懼和敵意，她亦步亦趨地躲在周漾的背後，緊緊地拉著周漾的衣角。低垂著頭，目光時有時無地打量我，帶著懷疑、探究、害怕。

    “等久了吧，馬上就可以吃飯了。”

    周漾打破沉默，跟我說完後，去廚房端碗，霏霏也是緊跟在他後麵。

    從頭到尾，周漾都沒有當著霏霏的麵提過一句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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