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自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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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向我第一次展露微笑的瞬間,我仿佛看見了從地獄來的死神。

    那麽可怕。

    那麽的……冷酷殘忍。

    我幾乎被嚇得啞了聲,喉嚨隻能發出了如同滄桑老人的喘氣聲,吐不出一個字,於是我拚命地向他磕頭。

    嚴清軒把手術刀遞到我麵前,淡淡道:“李小姐,我給你個選擇,你和你弟弟,今天隻能活一個。”

    “……”

    我驚恐地往後退,腦袋和雙手同時搖晃,喉嚨在劇痛中終於說出了一個字。

    “不——”

    他給我的是個偽命題,我死了,我弟沒人管隻能自生自滅。我弟死了,我知道他的秘密,他不可以讓我活著。

    他目的很簡單,想要我單方麵的手足相殘。

    “不會?還是不敢?我來教你。”他抓住我的右手,強行把手術刀塞進我手裏。

    我瘋狂地掙紮,想要動嘴去咬他。

    可他的人太多了,三個人分別擰住我的頭、肩膀、腳。

    我像一具提線傀儡任憑他操控,他雙手緊緊捏住我的右手,讓我握住那把冰冷刺骨的手術刀,刀刃閃著鋒利冷冽的寒光。

    “啊…啊……啊啊!”

    “李小姐,睜大眼睛看著,很簡單,你隻要往頸動脈這裏割一刀就可以了。注意別割錯地方,割到氣管會讓你弟很痛苦。”

    我全身痙攣,幾乎是用盡全力咬自己的舌頭,想要拚一個機會。

    當時如果不是抓我頭的刀疤男率先察覺,我可能一口氣當場就把舌頭咬斷。

    “嚴先生,這娘們準是電視劇看多了,居然想咬舌自盡!”刀疤男狠攥住我的下巴,提醒嚴清軒。

    我滿嘴都是血,劇痛之下,大腦和意識相當遲緩。

    嚴清軒看我了很久,突然鬆開了手。

    我麻木的右手迫不及待地扔掉手術刀,緊繃的神經得到短暫的鬆懈,我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

    還好,小樹沒事。

    下巴突然換了一隻手。

    我眼睛都被如同洪水潰堤的淚水給糊住了,視物模糊不清,依稀還能看到人影。

    那隻手強製地掰開了我的嘴,我被張大,嘴裏的血液控製不住地往外流出去。

    嚴清軒的聲音就像魔鬼一樣響起在我耳畔。

    “寧肯自己死也要保護你弟弟嗎?”

    我渾身顫栗,嗚咽著去扯嚴清軒的衣服,近乎哀求出聲,“啊…啊啊啊……”

    “那就你去死吧。”他又把手術刀遞到手裏,笑著說:“放心,你死了,我一定不會動你弟弟。看在李小姐對我有救命之恩的情份上,我會友情讚助你弟一筆醫療費,足夠他過完下半輩子。”

    我沒有抗拒,接過他手裏的手術刀。猶豫了良久,我還是把刀尖對準了自己。

    在不能視物的情況下,我完全殺不死嚴清軒,甚至還有可能惹怒對方。既然如此,那我又何苦再掙紮反抗。

    與其等著被他虐殺而死,不如自我了斷。

    至少黃泉路上,我們姐弟倆是一起走的,不會孤單。

    手術刀插進心口的時候,我腦子裏渾渾噩噩的想著,要是……早知道出來也是死路一條,我定留在周家繼續當個禍害。

    意識陷入昏迷,我腦子裏還想著周漾。

    隻希望他能好好照顧霏霏,其他的,我別無所求。

    ……

    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我當時並不知道嚴清軒為什麽要救我。

    直到很久我才終於明白了其中原委。

    他留著我不殺,並不隻是單純地要拿我做幌子,掩飾他無法入道的秘密。這種事換誰都可以做,他有無數種選擇。

    所以我猜測是當時他想要我下手殘殺小樹的時候,我寧肯選擇自裁,也不願意傷我弟一分的決絕觸動了他的神經。

    而我也從屈下雙膝跪在他麵前,對他搖尾乞憐開始,注定再也無法在他麵前站起來了。

    我的一身傲骨被他折斷,我做為人的信仰完全崩塌。

    我把自己當成了寵物,得以苟活於世,然後義無反顧地陷進他給我的紙醉金迷裏。

    或許真正的我死在了那一天。

    我,親手殺了我自己。

    ……

    “手怎麽會這麽冷?”

    驟然聽到嚴清軒的聲音,我條件反射地瑟縮了一下,手指下意識地推開他,那一瞬間的慌張和驚懼根本無法掩飾。

    幸好我已經被嚇破了膽,在極端恐懼之下,喉嚨根本無法發聲,更無法尖叫。在人潮密集的會場,沒有失禮。

    嚴清軒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眼睛微眯,目光黑沉沉的,泛著鋒利而又冷冽的寒光。

    今晚嚴清軒雖然單方麵碾壓教訓了一頓周漾,但周漾最後那句生兒子的話殺傷力足以扳回敗局。

    別看嚴清軒表現得渾然不在意,他其實心裏在意極了。

    我已經在盡力不去惹他,或許是患了白血病後,隨時都有可能會死於病魔,我內心深處反而在漸漸消減嚴清軒對我的影響。

    最明顯的一點是,我開始不怕他了。

    以前要想不怕嚴清軒真的很難,他會在暴風雨夜晚化身為殘忍嗜虐的魔鬼,他暴打的對象隻會是我。

    我暗中仔細觀察過的,以前他在外地出差,碰見過幾次暴風雨,但都如同常人般,從來沒有出現打人現象。

    我不知道上輩子是造了多少殺孽,這輩子才會想要去救嚴清軒。

    可我即便是不怕了,也必須要裝一裝,太早暴露有利無害。

    我低下目光,刻意壓低聲音說:“抱……抱歉,嚴先生,我不太舒服。”

    “今晚嚇著了嗎?”

    嚴清軒抬起手,溫柔地撥弄著我的假發劉海。

    我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

    婚宴舉辦得非常浪漫奢華,明星主持人請來當司儀,像這種真正富豪級別的宴會,一般很少會有狗仔到場,事先都會打點過。

    新娘相貌很漂亮,並不是名門淑女,而是娛樂圈當紅的花旦。

    新郎是嚴清軒同父異母的弟弟嚴清隴,也許是嚴家的家規私生子女沒有繼承權的原因,這對同父異母的兄弟關係還不錯。

    所以,嚴清軒理所當然的帶著我去鬧他弟弟的洞房了。

    長輩們在宴會結束後就離開,連嚴父都走了。

    嚴父就是一個經典的鳳凰男娶到豪門千金的勵誌故事。豪門千金生下長女的時候出了問題,以後都不能生育,長女三年前死於意外空難。

    嚴父自從妻子不能生育後,便成了公認的風流人物,四處留情,早些年包養過許多明星。他玩歸玩,腦子很清醒。很早就立了家規,私生子女沒有繼承權,成年後可以得到一筆安置費。

    許是因為這樣,嚴柯的私生子女不多,隻有兩男一女,其中嚴清軒是最有出息的。

    那家規其實是假的,嚴清軒私底下跟我說過,他父親娶豪門千金的時候,就簽下了一份協議,以後財產隻能由豪門千金生下的子女輩繼承。

    而嚴家長女意外死亡後,繼承權就給到她的兒子。

    隻有嚴父這種不負責的畸形家庭,才能養出嚴清軒這種變態。

    鬧洞房環節很熱鬧,主持人很會控場,新娘和新郎都非常配合,再加上顏值又高,鬧起來非常賞心悅目。

    這一看就是事先設定好的表演節目,不是特別粗俗,新娘削蘋果喂新郎吃、兩人一起喝交杯酒、共吃喜糖……

    我和嚴清軒就站在人群裏看著,他緊握著我的手,臉上帶著看好戲的溫和笑容。

    真是有病。

    連我都知道他這是在自虐,他卻一直笑著看完,才牽著我的手,悄無聲息地離開。

    這個男人……有時候又會讓人覺得可憐。

    “怎麽魂不守舍的?看完今晚的鬧洞房,你難道是觸景生情想起你和前夫的洞房花燭夜嗎?”

    “……”我眼角抽搐著回答,“怎麽可能會有洞房!我不是跟你說過,是我逼著周漾娶我進門,他非常不願意,新婚當晚,這臭小子時刻擔心我會撲過去把他糟蹋了,就差往臉上寫寧死不屈這四字。”

    嚴清軒眼神複雜,突然開口。

    “即便是這樣,也足夠我羨慕了。”

    我立刻閉緊嘴,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乖巧得不行,因為我知道,這個時候要是有一點做得不好,下場鐵定會很慘。

    嚴清軒說出這句話,隻是他自己的感歎,不需要有人能回應,當成放屁就好了。

    胡揚去開車了,我和嚴清軒就站在門口等,晚風涼爽宜人。

    嚴清軒很有紳士風度,他動作脫下西裝外套蓋到我身上,鬧得我渾身都不自在,情願他不要紳士。

    “餓了嗎?”

    我如臨大敵,連忙裝作吃得很飽的樣子。

    “一點都不餓,出門前已經吃得夠多了,剛還喝了半杯果汁。”

    嚴清軒不知怎的,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嘴角微微上揚,心情似乎很不錯。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黑色禮服的女子走了過來。

    她神情倨傲地喊了一聲嚴清軒的名字。

    嚴清軒頓時臉色變了又變,笑容更是刹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隻是我看花了眼,他其實從未笑過。

    這位不是別人,正是嚴清軒的不可說——秦宛。

    她冷漠地打量了我一眼,聲音輕蔑的問嚴清軒:“就是她?”

    “秦小姐,你喝多了。”

    嚴清軒不說還好,一說居然把秦宛激怒了,她走過來,仗著比我高,抬手輕佻地捏住了我的下巴。

    “跟我分手後,你就找了這種貨色?”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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