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隻有一個人也要好好吃飯。

    我洗了澡出來，電飯煲裏煮的粥已經熟了。盛了一碗擱在桌上放涼，我對著籃子裏的草莓發了一會兒呆。

    今天實在是糟糕透了。

    我應該再小心一點的，霏霏如果沒有認出我就好了，那樣……她就不會那麽憤怒了。

    草莓不能久放，我最終還是拿起一顆慢慢吃掉，味道酸酸甜甜，吃完後唇齒留香，心情並沒有變得好，反而更難受了。

    周漾真的破產了……

    害他破產的人恐怕就是我沒錯。

    如果我不曾因嫉妒怨恨故意跑去招惹他，他可能……

    我明明知道嚴清軒是個變態，卻還是背底裏去找周漾，就是存著魚死網破的念頭。如果被嚴清軒發現，那就兩個人一起死。

    我在最後關頭被嚴清軒嚇回頭了，而周漾卻沒能逃得過。

    我現在心情十分複雜，看見周漾功成名就，我會恨。等他真正破產了，我又覺得對不起他。

    是啊，我對不起他。

    比起他們周家欠我的，周漾現在遭受的磨難都不算什麽，至少他還活著不是嗎？

    況且我現在什麽都不能做，我既不可能拿錢去補償他，也不可能去向他道歉。

    就連霏霏我都不敢奢望她這輩子能喊我一聲媽媽。

    我埋頭苦思很久，終於慢慢地把自己說服了。心中的愧疚一掃而光後，整個人都變得輕鬆多了。

    不能因為這些事傷神了，人各有命。

    我打起精神把剩下的草莓都做成了草莓醬，整整裝了兩大罐子，放進冰箱裏。

    然後有一點不好，草莓味道太香了，整個廚房縈繞著一股誘人香甜的味道。

    我都不敢繼續呆在廚房，開了窗戶和門散味，端著放涼的粥，我坐到院子裏涼椅裏慢慢喝。

    月季和杜鵑都開花了，嫣紅的花色映得院子很熱鬧。梔子花開得就比較晚，枝芽上才長了一朵朵小花苞。

    吃完粥，我倒了杯溫水喝藥。這是抗排異的藥物，做完骨髓移植手術後，還有很長的康複路要走。

    以前在別墅裏也是一個人，多數時間喜歡蹲在客廳看電視。一旦入了夜，我會立刻回房身床上睡覺。這習慣一養成，至今難改。

    天一黑，我就關上所有的門窗，上樓睡覺。

    日子就這樣一天又一天地流逝，轉眼間就過去半個月。我一次都沒有再出過遠門，基本上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村子裏有個小超市，價格和大超市裏差別不是很大。我吃的是都是自己地裏種的菜，我當初種菜的時候太高估我的胃了，蔬菜種多了，完全就吃不完。

    特別是這個季節的豌豆和蒜薹，我都發愁怎麽辦，如果不趕緊吃，豌豆和蒜薹就長老了。又沒有辦法送人，因為這裏每家種的菜都差不多。

    如果那天沒有在草莓園遇見霏霏，我可能會拿到市裏的菜市場裏售賣。

    現在不行了，我害怕再撞見霏霏，讓她難堪。

    當年我逼婚強嫁周漾的鬧劇至今還有人提起，剛回來那陣子，還有不少村裏的人跑來打聽我的狀況，也有人向我提起周漾，問我怎麽不和他過了。

    熟人太多，小孩子可能不知道，但大人不是那麽好忽悠。

    藥快吃完了，我必須要去市裏醫院買藥。沒辦法，除了市醫院，小地方診所買不到。

    出門前，我特意避開了周末，選擇星期二，這樣就能減少和霏霏遇見的機會。

    不止如此，我還戴了醫用口罩遮住半張臉出門。沒想到適得其反，坐公交車的時候，總有路人會多看我兩眼。

    倒不是惡意，而是出於好奇。鄉下地方，沒有城市那麽講究。

    轉了兩趟車到達市裏，我腦子都有點暈乎乎的。現在身體比不得以前，除了自行車，幾乎坐什麽車，我都會暈車。

    下車的時候，陰沉沉的天空下起了小雨。

    幸好我背包裏一直備著一把傘，沒有被雨淋，一路順暢的抵達市醫院。

    想著來一次不容易，我就在醫院做了一回體檢，隔日才會出結果，我把藥買齊後放進背包裏。

    時間已經到了中午，回去吃是肯定來不及了。

    我就在醫院附近的小餐館裏點了一碗瓦罐湯，這家湯味道還可以，我吃過一兩次。

    店裏人還不多，有位置。

    我坐在角落裏，剛喝了兩口湯，偶然的抬頭就瞥見外麵匆匆走過的身影。

    周漾！！！

    他怎麽會出現這裏？

    霎那間，我心亂如麻，連忙拿起口罩蓋住臉，恨不得躲到桌子底下去。

    我這破運氣都可以去買彩票了，百般提防小的，沒想到一出門就遇見個大的。

    我怕得要命，腦子已經在思考要如何麵對周漾，他如果來罵我，那我就讓他罵，他如果是問我為什麽出現在這裏，那我就胡扯……

    可惜我想了那麽多方案，一個都沒有用上，周漾壓根就沒看見我。

    自作多情。

    我結帳迅速走出小餐館，四處望了望，就這麽幾分鍾，周漾就沒影了。

    我鬆了一口氣，還是提心吊膽。剛走到路口，我立刻就止步。

    紅綠燈前停著一個穿舊風衣的男人。

    他的背影挺拔，側臉冷硬。

    周漾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一個有責任心性格孤傲的男孩。眼下，我竟然是頭一次認識到他已經是一個成熟的男人了。

    而且是以躲在背後窺探的方式，如同一個見不得光的小偷。

    醫院出來的紅綠燈時間很長，我看到周漾手裏提了一個袋子，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是什麽，綠燈亮起，他抬腿穿過馬路。

    前進的方向是……醫院？

    會是誰出事了？

    霏霏嗎？

    我猶豫了很久，還是選擇不跟上去。霏霏不會想見到我，我不能讓她再難過了。

    我扭頭坐車回家，心裏的憂慮不增反減。

    霏霏應該病得不嚴重吧？

    今天周漾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他的表情都繃緊了，眉頭一直皺著。

    難道霏霏也和我一樣……

    不會的，不會的，她還那麽小！怎麽可能會得白血病！

    為了讓自己冷靜，我上網去查白血病，得到的結果令我更害怕了。

    白血病一般是不會遺傳的，但也不能排除有一定的遺傳傾向。如果家族中有人患了白血病，患者血親得病的幾率會比普能人要高！

    我現在十分後悔今天為什麽沒有去找周漾問清楚。

    我懷上霏霏的時候做過檢查的，當時的檢查顯示我和霏霏都很健康。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會得白血病，如果這病真的遺傳到霏霏……

    我一個人慌得低聲哭泣，連口水都沒喝，趕緊出門去周家問清楚。

    去周家的路，我還有印象。等我找到之後，卻發現周漾不住這裏了，他搬家了。

    我問了很多人，得到了一個地址。

    我找過去，發現是一家電腦維修店，房子非常破舊，店裏也是亂七八糟。

    管不了那麽多了，我鼓起勇氣走進去。

    “有人在嗎？！”

    “馬上，我麵煮好了正在盛。”

    聲音是從店後麵出來的，是個男人的聲音，很陌生。

    沒等多久，一個身材肥胖的男人端著碗麵就出來，他長相看起來有些憨，很有親切感。

    “美女，修電腦？”

    “這裏有叫周漾的嗎？”

    “哦，找周漾啊。”男人露出一臉‘我明白了’的表情。

    我微微疑惑，怕自己是不是找錯地方了，想了想還是開口問：“你好，請問你知道周漾現在在哪裏嗎？我找他有事。”

    “周漾他現在沒空，你有什麽急事跟我說就好，找他的妹紙太多了，都是想跟他談對象的，真不知道一個帶著娃的男人為什麽會那麽搶手！”胖男人吸了一口麵，顯然是將我當成周漾的追求對象了。

    我理了理思緒，不敢表明身份，遲疑著問：“你知道周漾有個孩子，他家孩子是不是生病了？”

    “生病？！”胖男人停下筷子，忽而目光落在我後麵，開口笑道：“誰說的？明明就活潑亂跳……霏霏，今天放學這麽晚啊。”

    我順著他目光看過去，正好看到一臉驚恐的霏霏。

    她看到我的瞬間，轉頭就跑。

    “霏霏——！”

    我趕緊追上去。

    “唉，這……什麽狀況啊？霏霏，你跑什麽？！”

    我拿出所有力氣追上霏霏，今天真的被嚇怕了，關心則亂，我想都沒想，張開雙手緊緊地抱住她。

    “啊啊啊——”

    霏霏立刻發出聲嘶力竭的吼叫聲，拚命地掙紮。

    我根本抱不住她，看她這麽痛苦，我也跟著難受，眼淚唰唰唰的流出來。

    “霏霏，你沒有生病對吧？！”

    霏霏沒有回答我的話，她神情瘋狂，張口就咬在我手臂上。我一吃痛，她趁機掙脫出去。

    “霏霏，這裏！趙叔叔在這裏……乖，有趙叔叔在，別怕。”胖男人也跟了上來，拉住霏霏，警惕地盯著我，“看你人模人樣，沒想到居然是個人販子……”

    我打斷他的話，急切地問道：“她沒生病對不對？！你剛才說她活潑亂跳，她身體很健康，沒有生任何病對吧？”

    “什麽有病沒病的……你是不是個瘋子哦？說話怎麽會那麽奇怪。”

    霏霏渾身發抖地躲在胖男人的身後，悄悄地說：“趙叔叔，她就是個瘋子，我們別理她。”

    “……”

    我淚眼婆娑，無聲哽咽。

    我不是瘋子……

    我隻是想知道你有沒有生病，我很害怕我患的白血病會遺傳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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