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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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怎麽了?”

    他聲音很冷,帶著一絲淡淡的不滿。我臉色瞬間變白,低頭慌張地道歉,“沒……沒有,就是,就是……”

    見我說話吞吞吐吐,解釋了,也跟沒解釋一樣。

    他接著我的問:“就是什麽?”

    我啞舌了,腦子變得很遲鈍,總不能直接跟他說,我這是受寵若驚?明明他隻會在重要客人的麵前和我做戲秀恩愛,徐護士應該不算是重要的客人之類吧?

    他今天挺反常的,是不是太久沒見,距離產生美,所以他大發善心要對我好一點?

    我被自己腦補驚到了,哭笑不得。

    臉上種種表情變化沒能逃過嚴清軒的眼睛,幸好沒再多問,替我係了圍巾後,接過徐護士手裏的行李包,叫上我一起走了。

    我禮貌地跟徐螢道歉,徐螢看著我,欲言又止。神情怪怪的,我不止一次看見她好像有什麽話要跟我說的樣子。

    “徐護士,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囑咐我?”

    是醫囑吧?

    “李小姐你……要顧惜身體。”

    “嗯,我知道了,徐護士。”

    跟徐螢道完別,我趕緊跟上嚴清軒,怕走慢了惹他生氣。

    醫院裏人流量多,出了病房門,也不覺得冷,反而有點熱。在逼仄密閉的電梯裏,我額頭熱出汗了。

    秋褲、毛衣、羽絨服……我真的不適應,明明感覺自己還在夏天,怎麽一轉眼,也就一個月的時間,我怎麽就過冬了。

    電梯到達負一樓地下停車庫,撲麵迎來的一陣冷風,凍得我打了哆嗦,雙手抱起了手臂,右手從一開始就反常地僵硬。

    我忍不住低頭看了兩眼,看到自己右手腕上明顯有一條難看的疤痕,這是用刀割出來的……

    這些天,我神經敏脫到了察覺許多不對勁的地方。

    比如這條刀痕應該是新添的,兩三個月之內的事,愈合沒多久,可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完全記不起它是怎麽來的了。

    不應該啊,我怎麽好像忘了很多事?

    我記得我得了白血病,好不容易配型成功,動了骨髓移植手術,術後才知道小樹去世了,然後……然後就一直在醫院裏靜養,情況時好好壞,這是徐護士告訴我的。

    割腕自殺,我能接受。我猜測原因必定是小樹走了,我無法接受現實,想和小樹一起走。

    我瞳孔倏地睜大,一隻略帶涼意的大掌突然蓋住我的手腕,牽起了我的手。

    這是……這是嚴清軒的手?

    我條件反射地打了個寒顫,怔愣地抬起頭,有點不敢相信現實,下意識地想把手收回來。

    他卻突然握住我的手,聲音低低地問:“很冷?”

    “還……還好吧。”我小聲囁嚅,心裏微感不舒服,說不清楚是怎麽回事,我很排斥與他有肢體碰觸。

    怪就怪在右手太不靈活了,手指很僵硬,第一時間沒抽出來。

    嚴清軒似是沒注意到我想抽出手,握住我的手,拉著我出了電梯,“怕冷,就走快點。”

    “啊?”

    我被他強行拉著出了電梯,他可真是霸道。仗著腿長,走得很快,我幾乎是跑著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所幸沒跑多遠,上了車後,我拽了拽圍巾,大口呼氣,跑得好熱。

    額頭上忽而多了一隻手。

    我嚇得連忙往旁邊躲,身體撞上了車門。驚慌不安地瞅了一眼僵硬在半空中的手掌,拿著一條絲帕。

    嚴清軒臉上表情沒什麽變化,眼神卻十分複雜,幽深暗沉,我看著很可怕,心裏毛毛的。

    坐在駕駛座上的的胡揚沒說話,卻又眼睛微微斜睨我了一眼,我更加猜不透了。

    “對不起,我、我……”

    我磕巴地想解釋,張開嘴後腦子裏卻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怎麽組織語言,好多問題想問。

    嚴先生你怎麽突然對我那麽好?

    對不起,我可能是不習慣你對我好。

    我想得腦子都疼了,都沒想出一句解釋的話,口頭上一個勁的說對不起,對不起這三個字好像不管用,氣氛越來越冷。

    半晌,嚴清軒竟然沒追究我的“不識相”,輕描淡寫地吩咐胡揚開車。

    小胡的眼神……小胡他好像對我的行為很不滿。我忍不住捫心自問,是不是我太是恃寵而嬌了。

    車開出醫院後,我一直蜷縮在車門,頭也不敢抬。

    嚴清軒清雅的聲音突然響起在耳畔。

    “你別緊張,不用說句話都誠惶誠恐,我既沒罵你,也沒有訓你,你怕什麽?”

    我迅速點了點頭,眼睛偷偷瞄他,見他眼底有幾分笑意,臉色也沒怎麽陰沉嚇人,於是,大著膽子說:“對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就是突然各種不習慣。我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情。”

    “你能撿回條小命都不錯了,別的,我也對你不敢有什麽高要求。免得你動不動就拿命來開玩笑,上次是割腕,這次是直接淋冷水。我不想再有下次了。”

    “是、是……”

    他凝眸望我,眼神淩厲,“別答應得這麽早,能做到才算。”

    我臉微微一臊,火辣火辣的,莫名覺得反感。

    不應該啊,我怎麽可能會反感?這七年不也是逆來順受的過來的嗎?難道是因為大病一場,亦或是小樹走了,我就敢蹬鼻子上臉,翻臉不認恩情了嗎?

    “你是不是有問要我?”他頓了頓,見我低著頭沒回答,反倒是出口提醒:“你可以問。”

    想問的東西太多了,一時之間,我頭又疼了。

    我這頭疼挺奇怪的,疼隻能疼一兩秒的時間,很短暫。

    低頭思考了一會兒,我問出了目前自己迫不及待想要問的,“嚴先生,我好像忘記了太多的事,您知道我把我弟弟葬在哪裏嗎?”

    問出這個問題,我自覺羞愧,連親弟葬在哪裏都忘記了。問過徐螢,她好像並不知道我有個弟弟。

    我以為嚴清軒會對我嘲諷一頓,畢竟正常人犯不了我這種人錯誤,哪有連親弟的墳墓都忘記了。

    他竟然沒有,反而語氣很溫柔,很有耐心地跟我解釋。

    “你弟火化了,骨灰按你的吩咐,我托你的一個同鄉送回老家下葬了,葬在你們家村子裏。”

    落葉歸根,嗯,我覺得這沒問題。可、可是……我不可能把我弟下葬這麽重要的事交給一個同鄉辦理。

    “嚴先生,我能冒昧地問一句嗎?我為什麽會有這種吩咐,不管怎麽樣,於情於理,我我應該是會親自把我弟骨灰送回家下葬。”

    嚴清軒眸光一閃,平靜地說:“你當時剛動完手術,情況很不穩定,下不了地。你又迷信,非要信什麽入土為安。”

    “哈?”我完全懵了。

    “你這記性啊!”他歎著氣揉我的腦袋。

    我頓時僵硬,情緒急促起伏,明顯能感覺他動作也很僵硬!

    不止我不習慣他突然的親密,他一樣表現得很僵硬。

    他話題一轉,突然神秘地說:“不過,有一個人你肯定不會忘記。”

    “誰?”

    他輕聲笑了笑,沒有說。

    我不好多問,心裏暗暗猜測,不會忘記?會是誰呢?

    想了一路都沒個答案。

    回到別墅,我有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仿佛很久沒來,又好像不久前才從這裏離開。

    “一會兒見到人了,可別哭得稀裏嘩啦,你哭起來太難看了。”

    “哦,好。”

    我點頭答應,躡手躡腳地跟著嚴清軒進別墅。

    一進門,我就注意到了沙發上坐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看起來像是營養不良,很瘦很小。臉色蒼白,低頭弓著背,眼神空洞無神,她身旁還站著一個保姆。

    小女孩察覺我在看她,偏過頭,木訥地看我了一眼。

    對上她的眼神,我心口驀地傳來一陣強烈的刺痛,呼吸變得很怪。我緊抓住自己的胸口,睜大眼睛盯著沙發上的小女孩。

    她頭轉回去了,不再我看我。

    她是誰?

    我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為什麽……為什麽會有種強烈想哭的衝動!

    “不準哭。”嚴清軒轉頭涼涼地警告我,表情冷峻又嚴厲,“能認得出來她是誰嗎?”

    我搖了搖頭,手指無措地摸進發間,胡亂地揉動,越是拚命地想,頭疼越是厲害。

    “你頭又疼了?”

    “嗯。”回答的聲音裏都帶著細微的哽咽。

    我想哭,好想好想,可我不知道想哭的原因!

    是因為心疼小女孩太瘦小的緣故嗎?

    “去坐下,我倒杯水,你先吃藥。不行去醫院看看。”

    他的語氣強硬到不容拒絕,我不敢反抗,盡管渾身難受,還是坐到了沙發上,就坐在小女孩的對麵。

    我已經很努力地很忍住了,可是眼淚流得很凶,控製不住。嚇倒小女孩了,她驚慌地扯著保姆的袖子,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

    保姆扶著她的背安撫,“乖,乖,別怕。”

    我脫口問道:“她……不會說話嗎?”

    “會的,隻是性格很內向。唉,這也是造孽,孩子一直都被她親奶奶虐待,飯也不給吃,天天挨打,就成這樣了。”

    我還想問,嚴清軒端了杯水遞到我麵前,從行李拿出藥給我,我隻好先把藥吃了。

    嚴清軒走到小女孩身邊,小女孩似乎是認得他,小聲叫道:“……父親。”

    “嗯,真乖。”

    這是嚴清軒的私生女?

    好像哪裏不對,我記得嚴清軒不會有孩子啊……

    嚴清軒溫柔摸著小女孩的頭發,轉頭問我:“認出來了嗎?”

    “嚴先生,這是你女兒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