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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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姿勢狼狽地仰起頭,心慌胡亂抽氣,磕巴地解釋:“對……對不起,我腦子不好,嚴先生你是知道的,我記不住事。”

    “嗬。”他冷冷一笑,“你倒是挺能為自己辯解的。”

    “我知道吵醒你,是我不對。你要打要罵,我都沒意見,能不能別在這個房間,霏霏剛才哭鬧不休,我好不容易哄她睡下。”

    我眼神近乎哀求地仰望嚴清軒。

    他挑了下眉,偏頭瞅了一眼臉色紅潤閉眸安睡的霏霏,頗為煩燥地詢問:“她鬧什麽?”

    嚴清軒沒聽見!

    我心思變得微秒,電光火石間,腦子裏生出了一個念頭——不能讓他知道今晚霏霏說的那些話。

    “她一個勁地說頭疼,平時那麽乖,一生病就變了個性子,特別難哄。不吃藥,不喝水,哭著喊頭疼,頭疼。”

    嚴清軒聽了後,緘默不語。

    我像個無頭蒼蠅般問他:“嚴先生,要不要打電話再叫家庭醫生過來看看?霏霏說頭疼,可她又沒發燒,她為什麽會頭疼呢?再給她吃一次藥嗎?”

    “早就提醒過你,讓你別待在這裏,關心則亂,盡會找麻煩。”嚴清軒無情地數落了我一頓,揪我頭發的卻是鬆開了。

    我趕緊扭動脖子,手指輕輕地按壓火辣火辣疼的頭皮,目視嚴清軒停在床邊,彎腰伸出手摸霏霏的額頭,他動作很輕,好似觸碰易碎物品般謹慎又小心。

    “體溫計給她量過嗎?”

    我怔了怔,搖頭:“沒有,我隻是用手摸過,不怎麽燙了。”

    嚴清軒嘴角抽了抽,發出一聲鄙夷。轉身出門了兩三分鍾,回來提了個白色藥箱,從裏麵取出一支口腔體溫計,捏開霏霏的嘴唇,放了進去。

    我傻愣愣地站在旁邊看他。

    他的溫情來得太突然。

    他進門揪我頭發,我腦子生出一種要被他狠狠打一頓的感覺。但他沒動手打我,盡管他一直麵無表情,可他表現出對霏霏超乎尋常的關心。

    我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心裏本能的排斥反感,我早就讓霏霏改口,不要再叫他父親,改為叫叔叔。

    霏霏一開始改不過來,後來在我淳淳教導中,終於鼓起勇氣喊了一聲叔叔。

    嚴清軒當時聽了,麵不改色地問我:“你教的?”

    我點頭承認,他也沒說什麽,後來就默認霏霏叫他叔叔。

    等待的時間裏,我一直在看嚴清軒,他察覺到後,抽空打量了我一遍。

    “去洗個臉,髒死了。”

    “洗臉?哦,啊?我睡覺前才洗過。”

    “自己去照鏡子。”他表情不耐煩地轟我,解釋都懶得說。

    我渾渾噩噩地摸著自己的臉,指尖沾到濕潤冰涼的液體。頓時覺得尷尬,麻利地跑進衛生間洗漱。

    洗完就趕緊出來,神經總有一根弦是崩緊的,時刻都警惕著嚴清軒,我也弄不清楚為什麽,尤其是不能讓他和霏霏單獨處在一塊,我心一下子就會提到嗓子眼。

    嚴清軒站在霏霏床邊,脊背挺得很直,一手抱臂,一手捏著下巴,明明是思考的動作,他表情沉穩,眼神太過平靜。

    我洗了臉,他也沒瞧過我一眼。不等我問,他像是在心裏估算著時間,到點就彎腰,取出霏霏嘴裏的口腔體溫計。

    “溫度是多少?”

    “378℃。正常範圍內稍微偏高。”

    他怕我不信,還把體溫計丟給我自己看。

    我摸不著頭腦,緊張地問:“那要不要緊?還要打退燒針嗎?還是吃點退燒藥?”

    “別亂給她吃藥,她沒什麽事,你可以滾回房間睡了。我再聽見你鬼哭狼嚎,你就給我滾到外麵去睡。”

    我被嚴清軒吼回了房間,等他一走,我又熟門熟路地去了霏霏的房間。

    霏霏陷入深睡,睡相恬靜。

    我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白色藥瓶,藥瓶上麵貼著XX鈣片的詳細介紹,成份,生產日期,功效禁忌都寫明了。

    看了又看,找不出一絲異樣,我打開瓶蓋,倒出一粒白色藥片,用鼻子聞了聞。

    沒有什麽刺鼻的氣味。

    我舉起藥瓶,又仔細地看了幾遍詳細介紹。

    霏霏今晚說的話太奇怪,而且她那個反應,那個性子跟平常大相徑庭。她一直重複說了好幾遍不要吃藥。

    我想,她話應該對我說的,是在提醒我。

    當我誤解了她的意思後,她情緒突然崩潰了。

    我掀開衣服袖子,手臂上好幾條發紅的指印抓痕,她說她恨我,我想不出原因,以及她看我的眼神帶著那麽強烈的恨意,不可能沒有原由的。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察覺到自己和霏霏有一個共同點,我們都忘記了很多事,偶爾會間歇性頭疼。

    霏霏說,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來到這裏,也不記得爸爸,她還跟提過,保姆說她的奶奶小時候虐打她,可她完全不記得。甚至可以說,她根本不清楚自己家人是誰。

    太多的不對勁,我肯定自己缺失的記憶絕對非常重要,霏霏也是。

    我可以用腦子出問題來解釋,霏霏呢?總不能說是遺傳病吧?

    忘性大也是能遺傳的?

    我不相信,我現在懷疑是外在因素導致的,比如說我手裏的這瓶藥。

    我生過一場重病,現在還要吃很多的藥,霏霏則是因為營養不良要補鈣。我們母女倆每天都要吃藥,嚴清軒問得我最多的就是藥吃了嗎?你今天吃藥沒?

    我從霏霏藥瓶裏偷偷拿走了一粒,然後回到自己房間,翻出自己常吃的藥,放在一起,一一比對。

    肉眼完全分辨不出來區別,想了想,鈣片又吃不死人,幹脆嚐味道。味道不同就一定吃得出來。

    我捏著那粒白色藥片放嘴裏,藥片遇水慢慢化開,苦得我立刻變了臉。

    這跟我吃的藥一樣苦啊!

    我不敢咽下去,拿了紙巾吐出來,想了想,進衛生間,把用紙包的化成一團的藥丟進馬桶裏毀屍滅跡。

    做完一切,我回到霏霏的房間,守著她到天亮。

    霏霏自然睡醒,模樣瞧起來比昨天好多了,不再病懨懨,胃口也好了。就是她完全忘記昨晚跟我說過的話了。

    我仔細地問過她,她都搖頭。我不知道她是怎麽知道藥有問題,或者是吃了藥才發現自己慢慢“失憶”,可惜她太小了,稀裏糊塗忘了一幹二淨。

    我暫時不敢聲張出來,怕嚇著霏霏,更怕屋子裏的另一個人察覺。

    衣食住行全寄托在嚴清軒身上,想想就會頭皮發麻,後背生寒,比看恐怖片嚇人多了。

    嚐過霏霏的‘鈣片’是什麽味道了以後,我專程一粒一粒嚐過自己的藥,嚐出一種藥和霏霏的‘鈣片’幾乎是一樣的味道。

    ——苦澀。

    隻不過我的藥和霏霏的‘鈣片’外形有區別,她的是長條藥片,我的則是圓形藥丸。

    發現了以後,我更害怕了。不知道該怎麽辦,如果停藥被嚴清軒發現,他是不是會強行灌?

    然後,過不了多久,我就會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懷疑我一直活在嚴清軒的監控之下。

    我自殺未遂,是醫生搶救及時。聽說,我是趁著嚴清軒出門後在自己浴室割的腕,嚴清軒看家裏監控,發現不對勁,這才打急救電話。

    我不知道攝像頭在哪裏,上次整理東西,幾乎把房間都翻遍了,都沒能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浴室和衛生間都找過,也沒有。

    雖然找不到,不代表沒有,我行事更為謹慎。吃藥的時候,會一粒一粒慢慢吃,最後才吃那粒和霏霏的‘鈣片’味道相近的藥丸,沒吃下去,塞在舌頭底下,跑進衛生間裏刷牙,嘴裏刷出大片牙膏泡沫後,漱口的時候就把藥丸一起吐掉。

    我不能讓霏霏先嚐試,隻能靠自己慢慢摸索,怕一不小心露了馬腳。表麵上還和以前一樣,每天學英語,霏霏放學就和她一起練。

    嚴清軒偶然一次發現了,對我冷嘲熱諷,“你發音還沒你女兒標準。”

    “那沒辦法,誰叫我腦子有問題。”

    “……”

    我發現,腦子有問題真是最好的擋箭牌,堵得嚴清軒沒話說。

    不吃那種藥以後,我頭疼發作的很厲害,人隻要靜下來,腦子就會出現有很多亂七八糟的畫麵。夜裏失眠,睡不著覺,精神變得萎靡。

    這更加讓我肯定,那藥是真的有問題。

    萎靡了半個月,我陸陸續續開始想起了很多事,一些是小事,老爸愛擺弄花草,媽媽改嫁了。一些是大事,小樹是在去年沒的,嚴清軒會在暴雨夜晚發狂打我。

    鍾點工是個性格溫和的阿姨,這是受過良好的培訓。不會多言,會把別墅打掃得幹幹淨淨,霏霏對她感覺不好,每次見到她,都會主動打招呼,問聲好。

    阿姨做飯手藝很好,嚴清軒甚至提過,我和霏霏喜歡吃什麽,可以像在餐館一樣點菜,讓阿姨做。

    我和霏霏都沒有這麽做過,阿姨做什麽,我們吃什麽。倒是嚴清軒會點,點的最多就是讓阿姨煮麵,煮來他又諸多挑剔,反正是不合他口味。

    我嚐試跟阿姨套近乎,她的工作時間,嚴清軒安排了一張表,她按表行事,到點就走。

    花了很長時間,等到霏霏期末考試,我見時間差不多了,特意選在院子裏散步跟她閑聊。

    “阿姨,你明天買菜的時候,能幫我帶一瓶維生素片嗎?霏霏最近考試,我怕她營養跟不上,這件事就不要跟嚴先生說了,他事忙。”

    隻是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嚴清軒下班回來就問我為什麽要私底下找阿姨買維生素,還叮囑不許阿姨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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