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心下著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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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毫無征兆的下起了雨,雨水敲落在傘麵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殷黎川一身漆黑的立在傘下,那雙沒有任何溫度沒有任何波瀾的眼睛望著馬路的盡頭,等待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

    昨天,陸明軒還說周宇晨從很早之前就開始調查殷黎川親生父親的事,最後查到了金爺手裏那件從九蛇堂拍來的暗寶,恐怕周宇晨是想要與金爺聯手不惜一切代價整垮殷黎川你了。

    手指有些冰冷了,距離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白銀的身影仍然沒有出現。站在身後撐傘的鄭白水小心翼翼的問,要不要打個電話問一下。

    殷黎川搖了搖頭,他的眼睛依舊注視著馬路的盡頭。他不想強行把白銀帶走,尤其是得知他的失憶症之後,很多想法都開始改變了。

    無論他變得多麽強大,最後還是會成為別人的拖累。

    手表的指針無情的指向十點鍾的方向,白銀最終還是沒有出現,殷黎川漆黑的身影靜默在雨幕中,看上去有些孤獨,也有些悲傷。

    再多的寵愛也不及現實冰冷殘酷,或許,像他這種背負著巨大的謊言和黑暗的人,根本就不應該得到幸福,也不配得到幸福。

    “走吧。”

    殷黎川最後看了一眼路的遠方,轉身走進雨幕裏。身後的鄭白水連忙舉著傘跟上,嘴裏勸說著,“老板,不再等等了嗎,可能是路上堵車了也說不定。”

    殷黎川沒有說話,漆黑的身影拉開車門坐進後座裏。車門關上的瞬間,殷黎川忽然猛烈的咳嗽起來。鄭白水來不及收傘,濕了的半邊身子探進駕駛室,翻出一瓶撕掉標簽的小藥瓶倒出一粒小白藥片遞給殷黎川,又擰開一瓶礦泉水送了過去。

    等咳嗽聲慢慢平複,殷黎川吃完藥慘白著一張臉閉眼靠在後座上,身子陷在真皮座椅裏渾身沒有一點力氣,痛感來的時候就算打過最凶惡的架的人也會被打垮。

    通往機場的路上,十幾輛漆黑的轎車如同鬼影一般一字排開,最後的那輛車的車窗後麵坐著渾身散發著危險氣息的周宇晨。

    高級墨鏡下的那雙眼睛戴著殘忍又嗜血的笑意,殷黎川你既然來到了南方,怎麽可能就這麽輕易的放你回去。

    北方某高級別墅內,裴津華聽完電話裏的報告聲,氣急敗壞的把聽筒摔在地上,高聲喊了一聲,“趙秘書,裴慕那小子現在在哪?讓他馬上過來見我!”

    京城裏權勢滔天的四公子裴慕此時正在醫院裏陪著季文婷,周宇晨要跟冷八爺的千金結婚的消息一傳來,季文婷就病倒了,到現在高燒不退。

    聽到手下的人說小叔裴津華大發雷霆的要找他,裴慕皺了皺眉頭,心裏隱約猜到大概是殷黎川在南方出了什麽事,不然他這個向來對人對事都很冷淡的小叔怎麽會突然發這麽大的火。

    到了裴津華的住所,得知周宇晨把殷黎川連人帶車一起扣下的消息。裴慕心裏“咯噔”一響,心說不好,周宇晨跟殷黎川是死仇。這些年一直有人在周宇晨耳邊吹風,說當年殷黎川滅了周家全家,周宇晨現在有冷八爺這個大靠山,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殺殷黎川的千載難逢的機會。

    裴慕看著眼前走來走去,心神不寧的小叔裴津華,很少見這個人如此煩躁過。

    裴津華一根一根的抽著煙,煙灰缸裏塞滿了煙蒂,他在猶豫要不要把周長青跟周家兄妹還活著的消息放給周宇晨。眼下手裏握著的販毒網就要收網,這個消息如果放出去,籌謀兩年之久的計劃極有可能功虧一簣,潛伏進去的很多警察精英都會陷入危險的境地。

    裴津華回頭看著裴慕,情緒幾近崩潰,“你手裏不是還有個季文婷,讓季文婷去見周宇晨,這件事還有緩和的餘地,周宇晨想要什麽都可以答應他。”

    裴慕原本坐在沙發裏,聽到小叔的話,猛地從沙發裏站起來,一股無名火灼燒著,“裴津華,你把我裴慕當成什麽!請你下次提到季文婷的時候小心點!她是我裴慕這輩子最愛的女人!”

    “哐當!”煙灰缸從桌上被粗暴的打翻在地,裴津華整個人被氣的渾身發抖。

    “愛?裴慕,你別忘了!毀了季家的人姓裴!隻要季文遠刑滿釋放開口說話,季文婷會毫不猶豫的朝你開槍!”

    裴津華的話像一把帶著倒刺的尖刀捅進裴慕的心髒,他難道不知道他根本留不住季文婷,留不住她的人更留不住她的心。

    性子那麽剛烈的人,寧可死都不會看他一眼。如果不是手裏攥著周宇晨的命,攥著這個季文婷致命的弱點,季文婷怎麽會甘心留在他身邊。

    十月的天空,下著灰蒙蒙的雨。

    白暮雨穿著一身白色優雅的旗袍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懷裏抱著昏迷不醒的白銀,有血跡從白銀的頭上流下來。白暮雨那雙漂亮的如同春日裏的陽光的眼睛帶著雨季的哀傷,“小銀,別走。留下來跟媽媽一起生活,好不好?”

    王喆穿著被雨水淋濕的外套從開著的門裏闖進來,不由分說的從白暮雨懷裏把白銀抱起來,起身就要朝外走。身後的白暮雨哭出聲來,“王喆,救救我兒子,他不能死,不能死……”、

    王喆的腳步停留了一下,回頭對著這位哭的傷心欲絕的母親輕聲說了一句,“放心吧,伯母。銀不會有事的,還請您以後不要在做這種傻事。有人比您更愛您的兒子,舍不得他受到任何傷害。”

    說完,王家大腳下再沒有耽擱急忙離開送白銀去醫院了。白暮雨癱坐在地上,抬手一下一下的捶著胸口,心髒難過的像是快要死了。

    “語芳菲,你在天上睜開眼睛看看呀,我就這麽一個兒子,求求你,讓你兒子放過我兒子吧,來生我給你做牛做馬……”

    三天後,病房裏,醫療儀器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

    昏迷不醒的白銀掙紮著想要睜開眼睛,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他夢見他和殷黎川在一個農場生活,有一大片的藍莓田。殷黎川把農場的屋頂全都漆了白銀喜歡的五顏六色。白天他們在農場裏工作,晚上在樓頂拿著望遠鏡看星星,膩在一起說些悄悄話,卿卿我我。

    殷黎川說,還要有一個塔樓,養一群和白小兔一樣顏色的鴿子。

    一隻手伸過來替白銀擦了擦滾落眼角的淚,溫暖的聲音隨之響起,“夢見什麽了,這麽大的人了還在夢裏哭鼻子。”

    殷……殷黎川……

    白銀努力睜開眼睛,強烈的光線刺的眼睛剛一睜開就緊緊的閉上,聲音卡在喉嚨裏怎麽都發不出來。

    溫熱的手掌覆在白銀眼前,遮擋住窗外明媚的陽光。白銀終於睜開了眼睛,看清楚眼前的人是一身純白西裝的王喆之後,眼睛開始四處尋找殷黎川的影子,嗓子裏灼燒般的難受著,壓根兒說不出話來。

    王喆扶著白銀的肩膀,耐心的輕聲哄著白銀,“別害怕,醫生說隻是短暫的失聲,過幾天就會沒事的。”

    聽到這句話,白銀來不及震驚,打著手勢對口型問,殷黎川呢?殷黎川在哪?

    王喆看懂了之後,隻是搖了搖頭。白銀失落的垂下頭,握起拳頭狠狠的朝自己的雙腿捶了幾下,隨即被王喆握住了手臂。

    “銀,不要這樣,不要自責。等你好起來,我帶你去找他。”王喆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氤氳著複雜的不明深意的黑暗。

    三天前,他就得到消息說,冷八爺的準女婿周宇晨帶人劫了殷黎川的車,之後殷黎川消息全無,生死不明。京城裏的線人說季文婷已經乘專機秘密來南方見周宇晨,隻是周宇晨的宅邸銅牆鐵壁密不透風,至今沒有人知道裏麵的消息。

    很多人都冷眼旁觀著這對兄弟之間的恩恩怨怨,也有想要巴結周宇晨的人趁機踩上殷黎川兩腳,殷黎川在南方收購的公司、房產瞬間就改姓了周。就連分量極重的豪車俱樂部的席位,殷黎川的名字已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太子爺周宇晨。

    圈子裏興起了奇怪的傳聞,說殷黎川兩年前滅了周氏愧對周宇晨,要拱手讓江山。

    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王喆或許看不懂這些背負著巨大黑暗前行的人,看不懂這些曾經風光無限的人現在做出的掙紮。

    大概,隻有失去了才會倍加珍惜,隻有殺死了自己才能在冰冷的現實裏活下去。

    白銀從王喆手裏拿過自己的手機,打電話給殷黎川,電話那邊果然已經關機。白銀是在一個月後聽到季文婷死了的消息的,是左澤木給他削蘋果的時候無意間說漏了嘴。

    外麵對這件事的小道傳聞很多,有人說季文婷受不了周宇晨跟冷家千金結婚的刺激自殺的,也有人說周宇晨為了對冷家表忠心殺了季文婷,還有人說周宇晨得罪了冷家季文婷替周宇晨擋槍死的。

    白銀對季文婷的印象還停留在兩年前在醫院裏,身量極瘦的季文婷穿著一身漆黑的衣服。她笑著對白銀說,我是專程來跟你道謝的,謝謝你替殷黎川擋槍。

    有風吹動著窗簾輕輕晃動,白銀看得有些出神,自言自語的說,“怎麽辦,殷黎川,你的朋友又少了一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