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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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巷子裏,書寧不疾不徐地走著,頭也沒回,“我不感興趣。”

    “是有關五年前的事,有關你的父親。”

    書寧終於停住腳步,回頭紀律,眼神冰冷,“你到底想說什麽?”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如果你想知道,就隨我來。”說完紀律把書寧帶到他的車旁,“上車。”

    書寧卻狐疑地看著他,並不準備上他的車,“如果你要真的有事要和我說,那就在這附近找個地方,如果要我和你去其他地方,那就恕不奉陪。”

    她還記得剛去紀家不久,那時候還住在老宅,她經常被紀念以各種理由刁難,打罵,即使她一直告訴自己忍耐,但也終究是個十幾歲的孩子。

    而那時候紀律性格溫和,並且多次幫她說話,雖然會讓紀念更加變本加厲的刁難她,但她也感受到了些許溫暖。

    所以那時候,書寧對紀律還是感激的。

    隻是,是狼,終究會露出他的鋒利爪牙。

    那時候,書寧和紀律十六歲,而紀念十四歲。

    那年的冬天,格外冷,大雪連綿數天不停,飄飄灑灑,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了一種顏色。

    小孩子都喜歡雪,特別是半大的孩子。

    紀律一個人玩雪也沒意思,所以總是想說服紀念和書寧跟他一起玩雪。

    可是紀念那時候根本就不敢出門,終日窩在床上,把空調溫度打到最高也驅散不了他左腿的寒意,特別是到夜晚,疼起來連覺都睡不了,脾氣也就越發的壞了,看誰不順眼就拿東西砸。

    而書寧總是被砸的最多的那個人。

    因為其他傭人被砸得不敢靠近紀念的之後,隻有她會一次次不厭其煩地把藥端到他麵前,讓他喝了。

    那是中藥,很苦,紀念已經喝了一年了,還是沒有多少效果,天氣一冷腿還是一樣的鑽心痛,所以他就開始拒絕喝藥。

    晚上痛得睡不著就把所有人都吵醒,不讓別人睡。

    醫生說紀念這病不止是身體,更是心理上的,他說的冷並不是真的冷,所以建議最好能有個人和紀念一起睡,幫他暖腳,更安撫他的情緒。

    也就是那時候,書寧睡到了紀念的床上去,幫他捂著左腿,用身體給他取暖。

    紀念的腿是被她父親綁架在他們家糧倉的時候凍著的,所以對於幫紀念暖腳,書寧並沒有很排斥,隻是十六歲的少女正是發育的時候,卻要抱著一個十四歲的男孩的腿睡覺,總是少不了被踢,她經常半夜被踢醒,但是想到紀念也不好受,她也隻是默默忍了。

    紀家有四位主人,紀爺爺,紀伯伯,紀律以及紀念,還有好多傭人,可是真正關心書寧的卻隻有紀律一個,隻有他注意到了她睡眠不足,眼睛底下總是掛著青黑。

    白天的時候他總是極力勸說書寧去睡一會兒,可是書寧害怕紀念會找她,一直沒敢去,就一直熬著。

    直到某一天,因為前天晚上紀念鬧了一夜,她幾乎是徹夜未眠地照顧他一整晚,白天實在熬不住了,紀律也說了會他一定會照顧好紀念的,所以她就安心得去睡了。

    而那天,正好連綿數天的大雪過去了,太陽出來了,雪化冰消,紀律瞞著書寧勸說紀念出去玩,說是難得太陽大好,應該出去曬曬太陽。

    紀念本不想出去,他太怕冷了。

    可是紀律說他學會了開車,可以帶他出去兜風。

    於是紀念被說動了,他快一個冬季沒有出門了,也想出去玩玩。

    書寧當時正睡著啦,什麽都不知道,正好那天紀爺爺和紀伯伯也不在家,家裏也就是幾個孩子和傭人,就連阿盧也和老管家一起和紀爺爺出門了。

    所以紀律很順利地把紀念帶出了門,之後發生了什麽書寧不知道。

    她隻知道她醒來後紀念就在醫院搶救,當她趕到醫院,迎來的就是紀爺爺的雷霆大怒。

    “我讓你看著紀念,你是怎麽看的?”紀振國手握拐杖站在急救室門口,一見到書寧來差點沒用手上的拐杖打她,他指著書寧的臉質問她:“我不過是離開一天,就一天,你都看不好他嗎?”

    “對不起!”書寧隻能道歉,路上她已經聽說了大概,是紀律開車帶紀念出去玩的時候,紀念不小心掉進湖裏,他在冰冷的湖水裏泡了十幾分鍾才被救上來。

    “爺爺,是我的錯,我不該帶小念出去,我該早早學會遊泳的,也就不會讓小念泡在水裏那麽久才被救。”紀律還是一身的濕衣服跪在地上解釋著。

    紀振國的拐杖毫不留情地打在紀律背上,“你以為你的賬我不和你算嗎?先滾回去換衣服。”

    紀律看了書寧一眼,連滾帶爬的走了,看著像是嚇壞了的樣子。

    書寧卻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他說,他不會遊泳,怎麽可能,她曾親眼看見過的,他遊得那麽好,她還誇過他。

    “爺爺,他說謊……”書寧指著紀律離去的方向,喃喃道:“他會遊泳的,我見過。”

    “胡說八道!”紀振國厲聲打斷她,臉上的怒意更甚,“所有人都知道紀律從小最怕水的,他怎麽可能會遊泳?”

    “不可能,我親眼見過的……”書寧搖頭,眼睛慢慢紅了,淚水不爭氣地掉下來。

    為什麽?

    為什麽紀律要撒謊?

    “書寧,你太讓我失望了,當初是小念一定要我收養你,我也是想著你能照顧他才讓你留下,可是現在……”

    書寧馬上就意識到了什麽,急忙說:“爺爺,我錯了,是我不該……”

    不該聽紀律的勸說,不該那麽相信他,不該……

    “好了,我不想聽你解釋什麽,如果小念有個三長兩短,你也不用活了。”紀振國當時根本就不想聽書寧再說什麽,他現在關心的隻有急診室裏的寶貝孫子。

    那是他唯一真正的孫子。

    紀振國年輕的時候和夫人一直沒有生出孩子,就以為不能生了,所以抱養了一個,誰曾想幾年後他們夫婦又生下了一個男孩,算是老來得子,夫婦倆對於小兒子是如珠如寶的疼,當然他們抱養來的孩子他們也沒有忽略。

    隻是親生兒子長大結婚才生下孩子,夫妻兩人就因為車禍去世了,紀振國一夜白頭,夫人後來也因為傷心過度去世了。

    雖然養子一直陪在身邊,但終究不是自己親生兒子,所以紀振國對於紀念更是疼到骨子裏去。

    當初紀念被綁架的時候,他就恨不得把綁匪大卸八塊,後來得知綁匪失足摔死才沒有再追究,可是紀念又要把綁匪的女兒帶回家,雖然她救了紀念,他也是一千個一萬個不同意,可終究還是拗不過紀念。

    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他是一定要把季書寧送走不可。

    所以紀念一度過危險期,紀振國就找書寧談話。

    書寧知道自己如果被送走的話,一定是無處可去的,家鄉已經沒有親人,而且因為綁架案一事她也不能回去,所以她一定要留下。

    可無論她怎麽祈求,怎麽解釋都沒有用,紀爺爺還是一定要送走她。

    而那時,紀律站在邊上,沒有為她說過一句話。

    誰也不信她,不信紀律會遊泳。

    是大病初愈的紀念以死相逼,一定要留下她。

    此後,書寧終於知道,人心的陰暗,終於知道,紀律於她,比紀念恐怖多了。

    “不過是上我的車,你害怕什麽?這青天白日的,我能對你做什麽呢?”紀律非常紳士地為書寧打開車門。

    書寧一下回過神來,看著他打開車門對她做出“請”的手勢,仿佛看到了魔鬼的邀請,當初他就是開著這輛車帶紀念出門的。

    也是開著這輛車帶她去了遊泳館。

    再也不想看紀律偽善的嘴臉,書寧轉身快步離開。

    紀律愣了一下了,緩緩關上車門,對著書寧離開的背影,篤定地說:“今天我要說的事你不聽,日後你定會後悔的。”

    書寧聽到了紀律的話,卻並沒有放在心上,她不認為,紀律對她會有善意。

    不管什麽事,該發生的就會發生,誰也不能去製止,改變。

    就像紀念,終究還是對她表明了心意,而她不能置之不理。

    可是,她還是想要晚一些再麵對,晚一些。

    書寧打車去了一家酒吧,那是一位曾經的警察開的酒吧。

    書寧到了酒吧不過才三點,可是酒吧已經開門了,營業時間是下午兩點到晚上十點。

    書寧第一次來這家酒吧是來找兼職的,隻是她才上了半個月班紀念就知道了,並且不讓她再繼續上班。

    而後,在偶爾被紀念逼急了的日子裏,書寧會來這裏喘口氣,放鬆一下。

    每次來她都隻點一杯酒,喝完就走。

    由於這個酒吧是個靜吧,而且營業時間比較特殊,所以生意並不怎麽好。

    不過,這裏的客人經常能得到老板的服務。

    書寧和往常一樣隻點了杯酒,坐在角落裏靜靜地等待著。

    “你的酒。”一直好看的手,把書寧點的酒放在了她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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