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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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念。”書寧在他身邊坐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柔聲道:“沒事的,你別怕,爺爺會好的。”
事實上她知道這話騙不過紀念的,可還是忍不住想安慰他。
他是脆弱的,她一直知道。
聽見書寧的聲音,一直強忍著傷心的紀念終於忍不住了,他轉身趴進書寧的懷裏,抱著她小聲地嗚咽著。
看著身上烏黑的頭顱,書寧猶豫了下,伸手也抱住了他,輕拍他的背。
看著和以往一樣,親密無間。
他們仿佛都忘了她當初離開的原因,仿佛他們之間並沒有橫隔著五年的時光。
有時候,人們會以為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包括感情。
可是,卻忘了時間也會堆積許多東西,包括感情。
紀念對書寧的感情是從他十三歲那年開始堆積的,至今十年,他甚至不能想像自己對她的感情已經到了什麽地步。
隻知道,他隻能在她麵前哭。
他的脆弱,隻能讓她看到。
許久,紀念停止了哭泣,伸手擦幹了眼淚,抬頭看她,“阿寧,如果爺爺……走了,你能不走嗎?”
哭過的紀念雙眼紅紅的,他在求她。
書寧一愣,果然他心中清楚。
爺爺的時間,的確不多了。
她是學醫的,隻需看一眼病曆,自然就什麽都清楚。
所以她說:“現在不說這些,我們去等爺爺出來。”說著她拉著紀念起來,一起去急救室門口等待。
看著他們牽手走過來,老管家當即不讚同地看著他們,卻也沒有說什麽。
紀文和走到他們麵前,拍了拍紀念的肩膀,他說:“小念,堅強點。”
紀念點頭,拉著書寧的手不自覺地用力。
而後,他們都沒有再說話,隻是安靜地等待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急救室還是沒有消息傳出來,等著的人不由得越發著急了。
特別是紀念,握著書寧的手越來越用力了,他自己卻沒有發覺。
書寧疼得皺了眉頭,但她知道紀念此時心中有多煎熬,也就忍著沒有抽回手。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搶救室的紅燈變成了綠燈,幾人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有醫生走了出來,他們當即圍了上,不約而同問醫生情況怎麽樣?
“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醫生摘了口罩,擦了擦額頭的汗,不無擔憂地說:“但隻是暫時的,病人這樣的突然昏迷,接下來會更加頻繁,我們會觀察著,你們家屬也要時刻留意著。”
幾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了另外的擔憂。
紀念緊張地問醫生,“如果我爺爺下一次昏迷,會怎樣?”
“不好說。”醫生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也不好看,“或許情況和這次一樣能穩定,但也或許會更危險。”
紀念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是阿盧和書寧同時扶住了他。
書寧能感覺到他身體的溫度仿佛一瞬間被抽光了,大夏天,他的手卻冷得嚇人。
她說:“別害怕,我們會守著爺爺的。”
紀振國情況穩定了,被送回原先的病房,隻是還在昏迷著。
紀念被醫生的話嚇到了,盡管已經有了心裏準備,他還是不敢想像。
於是,一直在爺爺的病床前守著,他害怕一眨眼就又會發生什麽可怕的狀況。
他一動不動地守著,不知不覺到了半夜。
老管家已經受不住被阿盧帶回家去休息了,還剩書寧紀念和紀文和三人。
“你去休息一下吧!”看著紀念倔強的身影,紀文和忍不住道:“你的身體也不好,這樣會吃不消的。”
紀念沒有反應,像個木偶一般,還是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
紀文和無奈地搖了搖頭,又看向書寧,“你回去休息吧,陪著我們守了這麽久,肯定也累了。”
書寧搖頭,“我不累,我想等爺爺醒過來。”
“怎麽會不累?聽說你今天剛回來,時差都沒有倒,怎麽會不累?”
“真的不累。”書寧露出淡淡地笑,“您去休息吧,這兒我們看著。”
紀文和歎了一口氣,一個兩個他都勸不了。
隻是,他們都不敢休息,何況他呢?他更不敢。
於是,三人守了一晚上。
在第二天的六點,紀振國終於醒了過來,得知他們守了一夜,雖然他還虛弱著,還是硬要把他們都趕回去休息。
三人自然不同意,好在阿盧和老管家來了醫院,紀文和與書寧也就同意了,隻是紀念還是固執地要守在病床前。
“書寧,你勸勸他。”紀振國無奈地看著紀念,他現在不心疼自己,隻心疼孫子的身體。
畢竟他自己現在是不行了,所以更不能看著自己的寶貝孫子熬壞了身體。
書寧看懂老人眼裏的為難,對紀念說:“你先回去休息吧,休息好了再來守著爺爺。”
紀念搖頭,堅決的說:“不要。”
這時候,書寧還是覺得他小孩子脾氣,隻能一針見血地說:“你知道爺爺現在什麽情況,難道要爺爺現在還為你操心嗎?”
“我……”紀念長了張嘴,說不出話來,看著病床上的爺爺期盼的目光,他終究妥協。
他怎麽會不懂他們的心,隻是他害怕,怕自己一離開,爺爺的病情就發生狀況,他實在賭不起。
書寧不放心紀念一個人回家,也就和他一起回了紀家老宅。
還是原來的房間,她房間裏的一切都被保存著,包括紀念的房間,也沒有變化。
仿佛她沒有離開過一樣。
書寧很累,真的很累,剛回國沒有倒時差不說還熬了一晚上,但她還是在紀念去洗澡的時候去廚房煮了兩碗麵。
他們都需要吃東西,特別是紀念,阿盧說他昨天一天都沒有吃東西。
紀念洗完澡出來看到床頭放著的麵,一瞬間沒忍住,眼淚就掉了出來,他已經多久沒有吃過阿寧煮的東西了?
“吃完睡覺,不要傻站著。”書寧突然走進他的房間。
紀念一愣,忙擦了眼淚,可惜已經被書寧看到了。
她說:“知道不好意思了?”
紀念轉過頭去,沒有說話。
書寧又說:“既然知道,那就堅強點,不要隨便落淚。”她才回來兩天,就看到他兩次流淚。
讓她忍不住心軟,本來說好不回老宅的,她也主動跟過來了。
“隻是在你麵前。”紀念小聲嘟囔,走上前把麵端起,聞到熟悉的味道,他才發覺自己真的餓了。
書寧沒去探究他到底說了什麽,隻說:“吃完了把碗放著,我等會兒來收。”說完她回了的房間,她也要洗個澡再睡覺。
習慣性地打開衣櫃,書寧愣了下,她看到了自己以前的衣服,是放在別墅那邊的,以前沒有帶走的,都被紀念拿了過來了。
她拿了件聞了一下,沒有異味,還可以穿的,她也就直接拿著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來,書寧真的困得睜不開眼了,也就不記得要去紀念房間裏收碗的事了,直接栽倒床上睡了。
可惜紀念還記著,還在等著她。
等了許久,不見人來,他同以往一樣偷偷溜進了書寧的房間。
五年沒見,他發現阿寧倒是比以前隨意了,居然就這樣橫躺著就睡著了。
以往,她總是睡得端端正正,還要糾正他的睡姿。
他走近,彎下腰,笨拙地把她抱著放平,又蓋上薄被。
一番動作,卻沒有把她吵醒,紀念這才想起,她才回國就跟著他們一起熬了一夜,定是累極了。
這樣看著她,紀念舍不得離去,他已經五年沒有好好看她了。
除了頭發,她同五年前一樣,似乎沒有什麽變化。
可他還是能感覺出來,她的心似乎比五年前軟了點。
當年她走得一聲不響,連個招呼都不和他打。
他那時,是怨她的。
怨得,連活下去的欲望都沒有了,毫不猶豫地就割了腕。
現在他又慶幸,自己被救回來了。
盯著書寧看了許久,紀念終於累了,便直接躺上床一起睡了。
書寧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已是日暮西山了,夕陽的餘光從窗戶照了進來,金光閃閃地,鍍了一屋。
紀念沐浴在夕陽下,睡得麵容平靜。
沒來得及惱他,書寧就看到他的手腕上蜿蜒著一道猙獰的傷疤。
夕陽下,那傷疤實在太刺眼了,一瞬間刺中了她的心,疼得她落了淚。
他該有多狠心,才會對自己下這麽重的手?
一瞬間,書寧胸中盤踞著一股氣,她想把他叫醒問清楚,到底是為什麽?為何如此輕賤自己的生命。
可是手伸到他麵前,她又猶豫了。
那傷疤看來已經有些年了,原因,她又怎麽會想不到呢?
盯著紀念的傷疤看了許久,書寧還是沒有叫醒他,自己起床梳洗好了才把他叫醒。
紀念醒來,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他不自然地爬起來,掩飾著自己手腕上的疤痕。
平時他都會帶著一塊腕表,早上洗澡摘了,他也就忘了。
“怎麽了?”書寧故意問。
“沒什麽。”紀念忙搖頭,解釋著:“我早上隻是想來看一下你,後來不知不覺就睡著了,你不會介意吧?”
“這次算了,以後不能這樣了。”書寧說:“你快去洗漱吧,等會兒我們去醫院看爺爺。”
“好。”紀念擋著手,快速從她房間離去。
書寧看著紀念離去的背影苦笑,既然他不想讓她知道,那她就不知道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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