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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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會報複,他也不敢報複。”紀振國還是淡然地躺在病床上,書寧說的話雖然簡單粗暴,但不是沒有道理,他的時間是不多了,所以她說的問題他也早已考慮過了。
既然敢把紀律保釋出來,那他自然有能對付他的辦法。
“您憑什麽篤定?”書寧嗤笑,“一個從小就帶著麵具,善於偽裝的人,一個十五歲就能製訂出完美的綁架計劃的人,您憑什麽有把握他出獄之後不會再卷土重來?何況,紀念還不強大,他根本就不是紀律的對手。”
那是一個從小帶著恨長大,卻把自己偽裝得如翩翩君子的偽君子。
她不認為他出獄之後會不對她和紀念做什麽,畢竟當初是她親生把他送進了監獄,是她不惜遠走國外也要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
老人混濁的雙眼閃過一絲精光,這些他怎麽會沒有考慮呢?
紀念的確還不夠強大,所以他需要一個好幫手,而他一直以來比較滿意的人就是於菲菲。
她在書寧離開後,突然出現,救了紀念,並且喜歡上紀念,而且還有和紀念足夠匹配的家世,是最適合以後和紀念攜手的人。
何況,他那個老實溫和的養子敢對他提出這樣的請求,必然也會付出相應的代價。
“紀律一旦被保釋出來,我會讓文和把他送走,不讓他有機會再對紀念做什麽。”說完,紀振國又補充了一句,“當然,他也保證了不會對你做什麽。”
書寧冷笑,深吸一口氣,問:“所以您是一定會將他保釋出來?”
看著老人緩慢而堅定地點頭,書寧的心徹底沉來下去。
“您這是毀約。”
紀振國笑了,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使他看著有了點精神,他說:“是你先回來了,要說毀約,那也是你,何況,我們本沒有簽訂任何協議。”
書寧這一刻突然明白,商人就是商人,即使垂垂老矣,即使生著重病,他也是個精明的商人,時刻都沒有忘記算計。
這次回來,她隻是單純地想看看這個病重的老人,卻不想,倒是他給了她沉重的一擊。
現在,她不怕紀律出獄之後會對她做什麽,她隻怕他出來之後什麽都不做。
但是,她心中還是有不明白的,他一向是把紀念放在首位的,紀律出獄必定會對紀念造成威脅,為什麽他還是要提前保釋他出獄?
一定是不是所謂的親情使然。
書寧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最後問他:“您為什麽要這樣做?”
千萬別說什麽紀律也是他的孫子之類的話,她一句都不相信。
紀振國不再看書寧的眼睛,他轉頭看向窗口,思緒似乎飄得很遠,良久才說:“紀律,他也是我的孫子,我時間不多了,走之前至少也要看他一眼。”
書寧麵無表情地勾了勾嘴角,揚起一個諷刺的笑意,“您認為我會信嗎?”她也看向窗口,黑乎乎的天,遠處,霓虹一片。
“不管你信不信,這事我已經這麽決定了。”他說得漫不經心,似乎隻是在通知書寧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果然是一個久居上位的人,雖然病重,但他的威嚴並沒有消失,隻要他想,那他說出的話,就算是輕飄飄的,也還是如同發號施令一般,你隻能聽著,不能反駁。
書寧收回目光,閉眼,壓下淚意,隻能心中苦笑,原來,剛才那個慈祥的老人隻是她的錯覺而已。
再睜開,眼裏已是一片平靜,最後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她一言不發地出了病房。
紀念和老管家都在病房守著,一見書寧出來,老管家就馬上進去了。
而紀念見書寧臉色很不好,忙上前抓住她的手,不安地問:“阿寧,爺爺和你說什麽了?”
書寧默不作聲,隻用力掙開紀念的手,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向電梯。
紀念在後麵追,可是她一個冷漠而厭惡的眼神,就讓他不得不停住了腳步。
“別跟著我!”她說,直接且冷漠。
“阿寧……”紀念張了張嘴,最終隻能看她慢慢走出自己的視線。
他居然在她眼裏看到了厭惡,她怎麽能用那種眼神看他呢?
到底,爺爺和她說了什麽
轉身,紀律回去病房。
老管家走進病房後,看床上的人還醒著,呼吸平順,情緒也很好,他才鬆了一口氣。
總算,書寧還是有些理智的,不至於和老爺起爭執。
但他還是不確定地問:“您都和她說了?”
“說了。”紀振國閉上眼睛,似是有些疲憊,他說:“把床搖下來吧!”剛才的那一番談話,似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老管家答應著,小心地把床搖下,又把枕頭放好,扶著紀振國躺好,忍不住說:“您這是何苦呢,直接告訴她,這一切也是為了小少爺,她會理解的。”
許久沒有得到回應,久到管家以為床上的人已經睡了。
剛準備離開,卻又有聲音響起:“她不會,她的心比我們想象中硬,是不會為了紀念妥協的。”紀振國睜開眼睛,裏麵清明一片。
老管家不解:“可是當初,她不也把小少爺看得很重嗎?”雖然一向不喜書寧,可五年來,書寧為他們小少爺所做的一切,他還是看在眼裏的。
“那是她不明真相,以為是他父親害的小念,所以才補償他,何況我們紀家收養了她,她理應照顧小念。”
“是啊,我們紀家收養了她,對她來說有恩,那紀律少爺反正也隻剩下三年就出獄了,您提前把他保釋出來卻能換文和少爺對小少爺一輩子的照顧不背叛,這筆買賣怎麽看都不虧的。”
“你們在說什麽?”紀念突然走進病房,不敢置信地問:“爺爺你要保釋紀律出獄?”
難怪剛才阿寧臉色會那麽難看。
難怪她會用那樣的眼神看他。
紀律要出獄了。
當初害死她父親的元凶就要出獄了。
五年,他隻坐了五年牢。
出了醫院,書寧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始終還是不能平複自己的心情。
一股煩躁之意油然而生,從心底讓她感覺這個世界糟透了。
可是比糟透了的感覺是無力感,即使知道了一切,她還是什麽也做不了,什麽也不能改變。
接下來連自己做什麽,她都不知道,回去,她不甘心,留下來也不能改變什麽。
書寧站在街頭,茫然四顧,往前看是川流不息,抬頭看是高樓林立……她突然,感覺自己好渺小,她不過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人,無依無靠,有時候連法律都靠不住。
有人從她身邊走過,重重的撞了她一下,那人手中的酒瓶掉落,在地上摔破了,裏麵的液體嘩啦啦流了一地。
“沒長眼,不看路啊……”那人罵罵咧咧地離開,顯然是個醉酒之人。
書寧沒同那人計較,隻輕揉著被撞到的肩膀,蹲下去撿酒瓶準備丟垃圾桶。
突然,眼前一亮,她想到了一個人,或許他能有辦法。
丟了酒瓶,按著記憶裏的地址,她打車去了那裏,果然,那個酒吧還在。
站在酒吧門口,書寧有些猶豫,五年不見,她該不該再去打擾他?
“好巧,你一個人嗎?”魏濤簡直不敢相信,不過是出門赴朋友的約,就遇見他這些天一直心心念念的人。
自那天遇見以後,他就一直想找機會把她約出來,卻不想每次給梁秀打電話都被她掛了,甚至還要被臭罵一頓,所以這些天他一直在小區門口晃悠,期盼能夠遇到季書寧,也不知是她故意躲著他,還是根本沒和梁秀住,他關注了大半個月都沒能遇見她,不想今天居然遇這裏見了她。
果然是緣分啊!
對比魏濤的興奮激動,書寧卻是冷漠到不行,此時此刻,她連應付都不想應付這個昔日的同學,如同沒有看見他一般,快速地往他身邊走了。
“季書寧!”魏濤詫異,下意識地喊了她的名字,而後急忙追上她,一臉不解,“你為什麽不理我?”
書寧隻頓了一下腳步,還是往酒吧裏麵走,來都來了,見見何妨。
魏濤跟上,看著她冷得能結冰的臉,又想著她獨自一人來酒吧,定是有什麽傷心事。
於是小心翼翼地問她:“你是不是不開心?”
見書寧終於停下腳步,魏濤臉上一喜,說:“若是不開心,你和我……”
話沒說完,就聽她說:“麻煩你讓一下。”
酒吧很安靜,書寧的話周圍的人都聽到了,一時間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被這麽多人看著,魏濤頓時感到尷尬,可比尷尬更深的是受傷,他真的覺得自己被傷到了,五年前,她就是這樣對他說的,五年後,她和他說的第一句話居然還是要他讓一讓。
“季書寧,你真這麽討厭我?”魏濤苦笑。
於她而言,對麵這個滿臉深情的男人隻是個陌生人,談不上討厭不討厭,所以書寧沒有回答他,抬腳欲走。
“你還沒回答我。”魏濤不死心地攔住她,他想不通,自己雖然不是特別帥但好歹也是風度翩翩,為何這個女人,每次見他都冷淡至此。
“她叫你讓一讓,你沒有聽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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