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惡魔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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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常裝出信仰的表情和虔誠的舉動,卻用糖衣來包裹惡魔的本性。

    ————「哈姆雷特」

    …

    他的眼波在季川身上流動,江寓感覺到他壓根沒有看自己,隻是看著他這個最親愛的弟弟。

    “電路已經修好了。”季成這次沒有像往常一樣閑適地翹起二郎腿,而是正襟危坐,手裏拿著他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昂貴的公文包,就像在給他們開什麽重要的決策會議。

    “那就好。”季川的語氣很淡,他換好了拖鞋,朝裏麵走去。

    江寓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卻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

    大概是今天的季成著實有點嚴肅,往日他雖然也是一副正經的樣子,可眼裏的浪蕩風流是遮不住的,就像是噴了古龍水一樣。

    不管他的表情有多冷淡,那香味還是會從他的身上發散出來。

    江寓猶豫著自己要不要回避一下,於是她說先要回房收拾一下就離開了。

    在她上樓梯的過程中,她聽到季成說:“去書房,我有事問你。”

    …

    他們並沒有去書房,而是去了季成的屋裏,他的房間離江寓還有一段距離,和他緊挨著的,是一間空房間。

    “什麽事?是不是公司又發生什麽事情了?”季川不明白他的來意。

    季成打開公文包,從裏麵拿出一份文件遞給季川。

    他接過,如果說剛開始他還有那麽點情緒的話,後來就沒有任何波動了。

    那一點詫異的情緒,快得都來不及捕捉,季成真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這就是你當時阻止我派人發律師函的原因?”季成問。

    原先的時候,他們是決定要請一個律師來打這場官司,說也是這麽跟江寓說的。

    但是到後來,卻被季川阻止了。

    江寓隻是一個小小的公交車司機,這種類型的侵權官司不好打。一旦鬧大了,她會承受更多的非議,她的救人之舉也就真的會成為一場徹徹底底的炒作。

    從因善舉而引起注意,又因外貌而爆紅,接下來是一邊倒的全網黑,到最後時澄清洗白。

    不管怎麽看,都像是有預謀的炒作。

    “是的,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那也不需要再來問我了。”季川麵無表情地說。

    “一定要這麽做嗎?一定要那麽極端嗎?一定要用盡心機不擇手段嗎?你想要愛她,有很多方法,你卻選擇了最最錯誤的一條路走。”季成盡量克製自己的情緒,可他做不到像季川那樣平靜無波。

    當時小張在他耳邊說出這件事和季川有關的時候,他的某條神經都被繃斷了,就像是彈琴的時候突然弦斷那樣,這對於彈琴的人來說,是一個不好的預兆。

    季川輕笑了一聲,他把那份文件輕輕放在桌上,就像對待一件珍寶一樣小心翼翼,“用盡心機不擇手段?我隻是想你學習而已,在用計謀這一點上,你是我的老師,我是你的學生。你那些直接扼住別人咽喉,打到別人最痛處的策略,那才是精彩絕倫。”

    季成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商場如戰場這一點你應該早就明白了。我也已經盡量不讓你去接觸這些東西。

    你不該把商場的那一套東西運用到感情上去,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江寓知道,是你在背後暗中操作,讓她承受輿論、讓她身敗名裂、讓她失去工作,她還會願意留在你身邊嗎?”他壓低自己的聲音,卻壓不住話語中的高低頓挫。

    “是的,所以我才會做這一切,我隻是想要讓她待在我身邊,享受我對她最純粹的寵愛。”季川的聲音幽暗詭譎得像一條正在蛻皮的蛇,讓人不寒而栗。

    “你是不是瘋魔了?”季成難以置信地看著昔日裏純潔無暇的季川,此刻他卻成為了一個癲狂的魔鬼。

    “我要她的快樂、悲傷、希望、絕望;我要她的脆弱,也要她的堅強;我要她所有的情緒,所有的感知;我要她的眼裏心底隻有我,要她全心全意依賴我,仿佛我們兩個原本就是同一個人。

    在她陷入絕境,在她痛苦彷徨,在她茫然無措之時,她會發現她的身邊除了我,再無第二個人,她的所有物,她所能抓住的一切,除了我,再沒有其他。

    她的一切都與我有關,她會因為我的冷漠而悲傷,因為我的反常而驚慌,因為我的擁抱而快樂,因為我的親吻而愉悅。

    當她在樹下徘徊,在雨中沉思,在黑暗中落淚的時候,隻要她抬起頭,就會發現我會在前方為她點上一盞燈,為她捧一杯清秋的露水,為她在隻有一輪孤月的黑夜中布下滿天星辰。”

    他臉上的兩道清盈的淚痕像是銀河中劃過的星流,那微微發紅的眼眶、眼角昭示著他此刻的不安、危險與困惑。

    季成對於他的愛沒有半點疑問,他知道他隻是用錯了方法,隻是他在這個時候還是無法接受。

    季川,是多麽幹淨的人。

    那些肮髒卑劣的卑鄙之事,為什麽會由他去做呢?

    就因為愛,所以親手毀了她,折斷她的羽翼,剝奪她站在電線杆上唱歌的權利,把她永遠囚禁在自己身邊,讓她除了這華麗的鳥籠,一無所有。

    “你錯了。”季成覺得自己已經再無力氣,隻能低低地重複著一句,“你錯了。”

    “是的。”他淚中帶笑,眼裏閃出奇異的光彩,“我最大的錯就是沒能早一點做這一切,沒能早一點讓她回到我身邊。”

    “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你不懂情為何物,你隻是想讓她待在你身邊,看著她。”季成說。

    “是啊,難道不是嗎?在這一點上,我沒有說謊。我確實不懂愛,但我懂得占有。占有就是絕對的獨享。

    每次當我看到她,看到她的頭發,她的脖子,她的大腿,她的腳踝,我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根骨頭,每一滴血液,每一個締結的組織,都在叫囂著去占有她。不是身體,而是靈魂。她的靈魂會依附於我,和我一起回到天堂。”

    季成從沒有想到,季川的執念已經深到了令人覺得可怕的地步。

    他用那一個個他所精心描摹出來的麵具,掩蓋他早已變質的心靈。

    那麽他這個哥哥,是不是也曾經是他的麵具呢?

    他無從去想,也根本無法想象。

    這個心智並不正常的男孩,早就已經脫離了他的控製。

    不管他成長的芽是有殘缺的,或是在石頭縫地下咬牙切齒生長的,或者在牆角歪歪扭扭地冒出尖來,他都已經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

    就算他的枝幹並不粗壯,但他枝葉茂密,一片青蔥葳蕤。

    他已經做不了什麽了,他已經沒有能力把他引向征正途。

    “季川,不要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我會把這份文件清理掉,也會想辦法讓李延再也踏不上s市的土地。”季成把文件放回公文包,“但你必須明白,如果有一天江寓因此而離開你,那都是你咎由自取,你不能怪她,隻能怪你自己用錯了方法。”

    “這一天不會來臨。”季川說。

    “好,希望如此。”季成說完這一句,抬腳離開。

    …

    江寓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麽,竟然說了那麽久,她就已經下樓把整個客廳打掃了一遍。

    隻是這裏意外的幹淨,估計是雲姨在早上的時候已經打理了一遍。

    冰箱裏也已經放上了新的食材新的水果,昨晚的那場鬧劇仿佛隻是小插曲,對於他們的生活並沒有什麽影響。

    隻是,她覺得自己真的應該在他們來維修的時候好好問上一句,到底是哪裏壞了,是自然發生的還是人為操作的?

    她不能否認自己的多疑,她也已經責備了自己,季川不像是那種人,他應該不會做這些無聊的舉動吧。

    季成從樓梯上下來了,拿著先前的那隻公文包。

    江寓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季總”,他這次卻沒有搭話,而是改為用複雜的眼神將她打量了一遍,帶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不留下吃午餐嗎?”江寓看著正要換鞋的季成。

    話音剛落,季成的動作便停了下來,他再一次看向江寓,眼神帶著詢問,又能看出他想迫切地尋找一個答案:“江寓,你愛季川嗎?”

    “…我喜歡他。“她的猶豫來自於對於季成如此單刀直入地詫異,而並非對自己的情感有所猶疑。

    “這份喜歡能夠支撐你去照顧他一輩子嗎?”季成繼續發問。

    “我……”她著實被這個問題難住了,她重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或許是我剛才回答得不夠好。我對他的喜歡裏,已經帶有了我照顧他後半生的責任了。”

    他微微有些詫異,“你已經想好了?”

    “是的。我已經想好了。”江寓說。

    “那麽…如果他做了什麽無法自控的事情,你也會原諒並接受他嗎?”

    無法自控?

    難道就是那天在書房裏發生的事情?

    那不就是季川作為阿斯伯格綜合征患者的高度敏感神經嗎?

    “我能。”她說,這應該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吧。

    “江寓,記住你今天的話。”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打開門走了出去。

    江寓看著緊閉的門,有些莫名,今天的季成似乎有點不正常。

    她以為自己已經見證了全部的驚濤駭浪,卻不知道,原來這隻是冰山一角。

    那些美妙的、絢麗的極光,隻是吸引她這個乘著小船的漁民朝那更深處的大海駛去而已。

    風暴,即將來臨。(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