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在一番情緒爆發之後，沐父的表情和動作就像是被冰雪覆蓋住了一般，一動不動。他用一種可怕的目光凝視著沐雲沉，仿佛要用這種含有威懾力的眼神，來戳穿兒子內心裏所想的一切。

    沐雲沉倒是顯得很沉得住氣，他給自己倒了杯酒，在父親熾熱的目光下，泰然自若地自酌自飲，好像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雲沉，”沐父用低沉的語氣，緩緩問道：“我好像明白了，你為什麽對向家的專利遲遲不動手。難不成，你是在照顧婉怡的感受？”

    本來按道理來講，沐父這話講不通。因為從常理看，每一個丈夫在做出重大決定之前，都要或多或少地照顧到妻子的感受。這是家庭存在的意義，也是婚姻存在的意義。因為從結婚的那一刻開始，一個人的生活就變成了兩個人的人生。婚姻生活很難接受獨斷專行的狀態。

    那既然如此，沐父為什麽會問出這麽“不講道理”的話語呢？真正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他已經在心裏默認，沐雲沉與向婉怡的感情不好，兒子在家裏根本不受兒媳婦的約束，完全處於“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的狀態之中。

    可是沐父卻沒想到，現在向婉怡在沐雲沉心中的位置，較之從前已經大不相同了。

    麵對父親的質問，沐雲沉沒有回答。可是在這一刻，沉默就等於默認。

    沐父接著問道：“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在乎她的？以前，你不是都不把她放在眼裏嗎？為什麽偏偏到了這個時候，你又開始顧及他了？你回答我，回答我！”

    沐雲沉放下酒杯，輕歎道：“爸，你說的這番話，可真讓我失望。”

    “什麽？我讓你失望？我哪裏讓你失望了？”沐父瞪大眼睛，顯得非常不服氣。

    “我原以為，你之前勸我和婉怡的那些話語，是發自肺腑的。本來嘛，有哪個父母希望兒女的婚姻過得不順心。可是沒想到，你的勸慰，全都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礎之上。當我的婚姻穩固有利時，你就會勸和；當我的婚姻動搖有利時，你就會勸分。分分合合，皆為利益。”

    被兒子說中心事的沐父，無奈地苦笑道：“雲沉啊，本來你們的婚姻本質，就是各取所需的商業聯姻呀！什麽叫各取所需？說到底，不就是各家拿各家的利益嗎？不信你去問問婉怡的爸爸媽媽，他們當初為什麽願意把女兒嫁給你？說到底，不還是看上了沐家的背景嗎？”

    “爸，我不希望你把自己的價值觀套用在別人的身上，那樣對他們很不公平。”

    沐父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說，隻有你爸的肚子裏懷有一顆名為‘利益’的鬼胎，而其他人的胸懷都是坦蕩蕩的、都是純潔無瑕的，對嗎？”

    “我沒這個意思。”沐雲沉說完，猛地灌了自己一口酒。

    沐父苦笑道：“連你這點意思都聽不出來，我還有什麽資格當你爸呀？如果果真如此的話，幹脆我叫你‘爸’得了！”

    餐桌上的氣氛在沐父戲謔地自嘲下，變得稍微輕鬆了一點。

    沐父接著規勸道：

    “雲沉啊，在商界打拚，特別是打拚到像你這麽高的地位，切記不能有婦人之仁啊！你想沒想過，有多少商界前輩在這個問題上吃過虧？他們可都是不可多得的商界奇才，本應該在這個領域取得更大的成就。可最終他們就是因為一時地婦人之仁，而功虧一簣呀！”

    說著，沐父喝了一口酒，接著道：“我可不想眼睜睜地看著你，去歩那些人的後塵。你要狠下心來，做這個領域真正的王者！”

    “難道，你說的這個王者，隻能是‘暴君’，不能是‘仁君’嗎？”沐雲沉冰冷地反問道。

    “所謂的‘仁君’，都是他底下那群阿諛奉承的奴才杜撰出來的！”沐父大聲說道：“雲沉，你要記住：在商界你是不能給任何人機會的！無論對方是你的親人還是你的朋友，都不能！你是不是覺得向父向母對你很好，所以你就不忍心奪取他們的專利？嗯？”

    沐雲沉再次陷入了沉默。

    “好，你這是又一次默認了我的猜測。雲沉，像你這麽聰明的人，有沒有想過他們為什麽會對你這麽好？難道僅僅是為了感謝你請大夫救了向父的命？我覺得你就算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事情根本沒那麽簡單！他們對你好，還不是為了向家的利益？為了女兒的利益？”

    沐雲沉抬起眼睛，陰沉地說道：“爸，現在我不喜歡聽到‘利益’這個詞，請您能尊重一下我的感受。”

    沐父看著兒子，目光煩亂而複雜。他搖著頭，輕輕說道：“雲沉，你變了。優柔寡斷……這原本不是你的性格。這段時間，你和婉怡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她會讓你變得這麽猶豫不決？我覺得，你還是適當和她保持些距離吧，就像以前那樣。”

    “不可能了。”

    “你說什麽？”

    “不可能了。爸，我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對待婉怡了。”沐雲沉異常堅決地說道：“您說得沒錯，我和婉怡之間確實發生了很多事情，特別是最近。這些事情對我也確實產生了一些影響，總的來說，讓我覺得以前不應該用那麽一種態度對待她，那是錯誤的。”

    沐父苦笑道：“你能說幾件具體的事例嗎？你的話，我真的無從理解。”

    “沒有這個必要，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我不想你或者我媽，又或者是其他人參與其中。那樣的狀態，非我所願。”

    沐父頓住了，這一次他沉默的時間，是今天晚上最長的。

    沐雲沉喝光了自己杯中的最後一口酒，緩緩對父親說道：“如果您不想再喝的話，我就先回去了。我媽回來，替我問聲好。”

    “雲沉，你先等等。”沐父用低低的聲音問道：“我聽說，雨歸在公司表現得不錯，是這樣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