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醫院驚心考場被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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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有一隻,那也有一隻……一群飛過了……看,那樹上還有一群……”

    醫院的樓下公園裏,柯晨穿著寬大的病號服,盤腿坐在長椅上,麵無表情,蔥白的手指指指畫畫,十分認真地給嘉禾指引目標,一本正經地問她“你什麽時候動手吧?”

    嘉禾表情呆滯,鬱鬱蔥蔥的公園樹木間那些鳥雀飛來飛去,讓她雙目暈眩。

    她好不容易鼓了一口氣,起身去捉麻雀,可是比想象中的難太多了,她追著那些麻雀滿公園跑,裙子都被灌木劃破了,跑得滿頭大汗,弄得狼狽不堪,完全是徒勞,她實在搞不懂那天許亦安捉的時候怎麽就那麽輕易。

    小晨坐在陰涼處,一手撐著小下巴,一手把玩著唐茵給嘉禾的那把小軍刀,興致勃勃地觀賞著嘉禾這笨拙的捉鳥過程。

    嘉禾後來想了辦法,找來一些麵包屑和米飯粒撒在樹底下,她自己手裏拿著牛仔帽的兩側邊沿,躲在另一棵樹後麵盯著這棵香樟樹下的情況。

    說是公園,其實隻是醫院後麵的一片給病人和家屬休息跑步的綠地。他們所在的這一塊地方,樹木比較密集,沿路擺著長椅,這邊人也很多,一排半人高的灌木隔開另一塊地方,那邊沒什麽樹,沒有陰涼之處,是一片設有簡單康複器材的綠地,有一些病人會在那邊散步及鍛煉。

    這片綠地被成排的香樟樹包圍,這些香樟樹已經有相當的年紀了,枝幹粗壯,枝葉茂密,像一把把巨傘,佇立在這醫院四周。

    嘉禾的餘光瞥到柯晨把折疊的軍刀打開了,垂著頭鋸著木製長椅長椅的邊緣。嘉禾想起第一次來醫院時許亦安他們告誡她的不要讓柯晨碰這些刀具,她有點擔心。

    有一隻麻雀中她的圈套了,從樹上飛下來,在地上啄食米粒。嘉禾連忙收回注意力,屏息凝神地緩緩向那棵香樟樹走去。

    灌木的那一邊飛出一隻鸚鵡,毛色明豔,張著尖鉤似的嘴和彩雲似的翅膀,一飛衝天,在其他鳥雀的映襯下更加顯得耀眼奪目,使人眼前一亮,因此它的姿態尤為高傲,在高空兜了一圈,直直下衝,在一群麻雀的上方炫耀似的盤旋一周,又快速地飛往灌木從的另一邊,英姿勃發,傲氣淩然。

    然後,一道鋒利的銀光追上了它,插進它的身體,它的飛翔戛然而止,直直墜落。

    嘉禾剛撲過去,用牛仔帽成功地扣住了那隻麻雀,倒在地上的她還來不及高興,就聽到柯晨雀躍地喊了一聲“耶斯!”

    她抬頭便看見,一隻鸚鵡身體上插著唐茵給她的那把小軍刀,從半空中墜下,落到了灌木叢的另一邊。

    與此同時,她聽見灌木叢的另一邊傳來一聲悲痛的叫喊。

    嘉禾立即從地上爬起來,和其他人一樣衝向灌木叢,看向那一頭,柯晨也跑到了她旁邊。

    嘉禾看到,灌木叢另一邊的綠地上,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少女轟然倒地,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僵硬又冰冷,眼睛已經緊閉,胸前一灘鮮血,那隻鸚鵡就在她的手邊,和她一起倒在綠地上。一個中年女人立即扔掉了手裏的鳥籠,撲向了那個女孩,跪在她旁邊搖晃她的身體叫著她的名字,那個女人身材幹瘦,齊肩短發,穿著深色的碎花連衣裙,搖晃了一會兒就住了手,微張著嘴,癱坐在地上,淚水奪眶而出。

    很快,那個女人和那個女孩就被醫生護士包圍。

    嘉禾驚呆在原地,嚇出一聲冷汗,忍不住要尖叫出聲,卻被一隻小手捂住了嘴,她完全沒反應過來,就被柯晨拖著朝另一個方向狂奔,直到進了病房裏,柯晨才放開她,自己撲到床上大口地喘氣。

    嘉禾緩過氣來之後,還是很震驚,腦海裏那個女孩蒼白的臉,緊閉的眼,胸前的血,久久揮之不去。

    柯晨的身體受不了這劇烈運動,一直在床上喘了很久都沒平緩過來,後來就開始捂著胸口咳嗽,他的咳嗽聲讓嘉禾回過神來。見柯晨這麽難受,她也想不得別的了,馬上去叫護士。

    護士過來看了小晨的情況,說不要緊,幫他順了氣,叮囑他以後可千萬不能這樣劇烈運動了,小晨乖乖答應。護士們都是很喜歡小晨的,還和他說笑“小晨啊,怎麽跑得這麽急?是不是看到什麽害怕的東西啦?”

    另一個護士笑問“是不是剛從公園跑回來的?姐姐還以為你不會怕呢,沒想到你會嚇成這樣,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柯晨還揮揮小拳頭,說,“才不呢,我才不怕!我是男子漢!隻有你們小女生才怕,我怕小嘉姐姐會害怕才跑的!”

    護士們哄笑起來,又逗了他一陣。

    嘉禾想了一會兒,才怯怯地問一個護士“姐姐,那個公園裏的……那個女孩子怎麽了?”

    剛逗柯晨時還一臉疼惜可親的小護士,立馬變了臉,換上一副不經意的厭惡之色,漫不經心地說“哦,你說林小小啊,我聽說,被那掉下來的鸚鵡一嚇,當場就斷氣了。”

    “你是說……她死了?”嘉禾隻感覺耳邊一聲驚雷劈過。

    另一個年長一點的護士說“是啊,本來就沒幾天活了……這也是命,誰讓她小小年紀不做好事……”

    ……

    她們的聲音讓嘉禾心裏不寒而栗,她的眼淚立即掉了下來,她們又都轉而來安慰嘉禾,說她太心善。

    護士們說“她本來就得了癌症,晚期了都,本來就沒幾天活了……她家裏人都看開了,你這小姑娘倒是這麽難過……快,別這樣了,妹妹,別哭了,不值當的……”

    雖說在醫院待了好些天了,但這是她第一次在這裏目睹一個人死去,也是她活了十六年第一次親見死亡,何況這次死亡,她還覺得和自己有關。

    畢竟是一條生命這樣沒了,她們也倒不盡是厭惡和挖苦,也有和嘉禾一樣感傷起來的,可她們都不知道,嘉禾除了感傷,最多的是震驚和愧疚。

    她們安慰她一會兒,嘉禾收拾了一下情緒,強裝平和。護士長來喚了,護士姐姐們走了。

    柯晨坐在床上,睜著滴溜溜的眼睛看著嘉禾,他的小手搭上嘉禾的手背,像個小大人,誠誠懇懇地安慰道:“小嘉姐姐,你別難過,我等會兒就去把那鸚鵡和那小刀撿回來,沒事的,不會有人知道這關我們什麽事,我保證毀屍滅跡,弄得幹幹淨淨。”

    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淚的嘉禾,哭得更凶了。

    一中位於錫城北區中心地帶的光明路和長江路的交叉口,今日,這錫城中心的這片鬧區卻安靜了許多,學校周邊的道路上滿是禁止鳴笛的標誌,交警在每個路口維持秩序,拉著“2016屆全市中學生學業水平測試統考考場”橫幅的校門前成了一片上格外擁擠的停車場,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的車流卻井然有序。

    3號樓的8號考場裏,他的圓珠筆在考卷上筆走龍蛇,字跡潦草,考試時間還沒過完三分之一,他就寫完了最後一題,合上了筆蓋,目光在試卷上粗略地掃過一遍,確保自己能得到預定的分數,就拎著試卷上了講台,把試卷丟在監考老師麵前,“交卷!”監考老師抬頭看他時,他已經走出了考場,不慌不忙地從二樓上了五樓,然後跑了起來,裝作慌張,在20號考場門口氣喘籲籲,對裏麵的監考老師說:“不好意思老師!我遲到了!”

    監考老師看看他:“怎麽遲到這麽久?”

    他捂住肚子,將難受都寫在麵上:“肚子痛……”

    監考老師問:“名字?”

    他脫口而出:“孫楊!”

    “準考證號?”監考老師對著手裏的表格核查。

    “20167385024。”沒有半點猶疑,順手掏出準考證給監考老師看。

    監考老師對完表格,核實了準考證,“進來吧,抓緊時間答題。”

    他跑進去,坐到考場裏唯一一個空位上,打開筆蓋,又是一番筆走龍蛇,而這次字跡工整而刻板。

    考試時間還沒有結束,他已經沒有了耐心繼續等下去,就交了卷,捂著肚子跑出考場,監考老師還對他十分同情。

    轉到了樓梯間,他就直了身,慢悠悠地往下走,從隻有一支筆和一根棒球棍的書包裏,掏出手機,開機來看時間。

    “不錯啊,許亦安,還剩二十分鍾呢,你就考完了兩場試……”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人靠在下一層樓梯間的牆壁上,推推鼻梁上的金邊眼鏡,一雙深邃而銳利的眼睛含帶笑意,昂首審視著這個張揚的少年。

    許亦安的腳步頓了一下,望向了他,依舊馴桀不羈,坦然無畏地繼續往下走,直接掠過他,冷笑一聲:“關你毛事!”

    他伸出胳膊阻攔許亦安的去路:“你在我管轄的學校裏,給我的學生代考,你說關不關我的事?”

    他既是知道自己名字的,肯定事先就調查過自己,所以此時開溜已不是一種明智之舉,許亦安就甩頭斜了他一眼:“你想怎樣?”

    他笑道:“隻想和你談一談,怎麽樣?大安哥,有這個時間嘛?還是還有第三場試要考?”

    許亦安咬牙:“有屁快放!老子很忙!是要開除學籍還是要怎樣?老子無所謂。”

    他倒也不惱,淡然笑笑,一隻手臂搭上許亦安的肩膀,勾帶著他往樓下走,沒有多用力,但那隻強健的胳膊還是相當有分量的:“小夥子,別這麽容易火大。怎麽說,我跟你爸還是老朋友呢,你怎麽樣也應該裝作尊敬一點吧。”

    “切!老子不想跟你廢話。”許亦安不覺間怒氣加重。

    而他仿佛摸得清許亦安的心思,“怎麽?提到你爸惹你生氣了?”雖然依然看著他笑,而眼神中多了許多複雜的情緒。

    許亦安被他帶到了一號樓頂層最大的那間辦公室,進了門之後,許亦安瞥了下辦公桌上的名牌,上麵燙金的字體寫著:校長顧春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