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惱的小晨嘴巴一癟，眉毛像小毛毛蟲一樣扭曲起來，伸小手拍了下許亦安的膝蓋：“哥，你是怎麽搞的嘛？”

    許亦安對他勉強地笑笑，也癟癟嘴，坦誠地說：“我也不知道……小晨啊，有的事情哥能算得準，有些事情哥就真的算不準了。”

    小晨聽不懂，不過他思考得很認真，雙手捧著自己的小巴，鄭重地對許亦安說：“可是哥，你怎麽樣也得把問題解決是不是？哥，你總能想到辦法的，我相信你，我是挺你的。”

    許亦安笑了，湊近弟弟說：“好的，我會想辦法的。”兄弟兩個在燈光下輕輕地碰了下拳。

    小晨又說：“哥，下麵的那個酒吧也叫瘋人院誒，招牌都是跟大威哥哥的瘋人院一樣的，他們說那是哥你開的，真的嗎？”

    許亦安的笑容中有了些苦澀，他點頭說：“是，酷吧？”

    “太酷了！”小晨欣喜地說：“哥，你太棒了！你讓‘瘋人院’複活了誒！”

    許亦安搖搖頭，苦笑不語，咳嗽了下，深呼吸一下，有些低沉地跟小晨說：“小晨……哥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情……原來的‘瘋人院’其實是因為哥才會毀掉的……”

    “啊？”小晨苦下臉來，不可思議地看著許亦安。

    許亦安問他：“你會不會怪哥？”

    小晨咬了咬下嘴唇，皺著眉頭想了一下，輕輕點了下頭，說：“有點兒……但是哥，我相信你是沒辦法才那樣做的，要是你有別的辦法你絕不會毀了大威哥哥的‘瘋人院’……”

    小晨的話讓許亦安鼻子一酸，這麽多天來，知道內情的人有的怨他，有的佩服他下手狠，卻隻有小晨會想他這樣做是因為他別無選擇。

    畢竟在那種境況下他是真的別無選擇。在他被顧家威脅不得不用那批貨去換張海飛時，他麵對著兩個選擇，一，真的照做，那樣就可以輕易地救回唐茵和嘉禾，但張海飛活了並被顧家用了，他回到東區後，必然是不可能放過許亦安的，就算王磊能殺了張海飛，那許亦安這麽久以來的努力也都白費了，並且他和他身邊的人照樣會下場很慘。二，不照做，那樣他雖然能得逞，但唐茵和嘉禾就死定了，顯然的，他不能這樣。

    這兩種選擇都是把他往絕路上逼，或者說其實這兩種選擇於他而言根本就不算是選擇，因為結果都是一樣的。被逼至絕境了，他就隻能絕地反擊，所以當他想到一招比對手更狠的，他就橫下心去做了。他聯係了銅市的一個走私黑幫，買了一批炸藥，並約他們到東區來交易，是約在八號街區偏僻無人的爛尾樓裏，然後跟千頭鯊聯係，說他找到了東子，並讓東子拿那批真貨跟他們換回張海飛，約的是同一個地方。

    但是狡猾的千頭鯊顧忌在荒郊交易會像上次一樣被許亦安他們算計，決定約在一個許亦安不敢輕舉妄動的地方。老二就向千頭鯊建議最好約在‘瘋人院’，因為老二早了解到‘瘋人院’這個場子也是許亦安罩的，而且周圍環境複雜，許亦安要是想耍什麽花樣不救張海飛定然會被東區人知道，那那些在外麵的海哥的人也不會放過許亦安的。

    為了證明他的確是真的要跟千頭鯊做這筆交易，他隻能答應在‘瘋人院’碰麵。

    他相信大威肯定是願意幫他的，他就去找大威商量了，大威果然什麽都沒說就答應了他。在兩宗交易將一起發生的當天，大威前一天就照著許亦安的叮囑讓‘瘋人院’休業了，到了約好的時間，那天傍晚，大威卻沒有按許亦安囑咐的遠離‘瘋人院’……

    可是，許亦安也不願意用這種“無可奈何”的理由來為自己脫罪，怎麽說這一切都是由他一手導致的。

    他垂下頭，將心中的歉疚，向七歲的弟弟袒露，他問小晨：“小晨，那如果哥告訴你，大威哥哥也是因為哥才死的……你會恨哥嗎？”

    小晨有點被嚇到，提到大威的死，小晨眼眶紅了，但是他看著許亦安，搖了搖頭：“我不怪你，哥，我知道哥你肯定不是故意的，而且，大威哥哥……死了，哥你比誰都傷心……”

    他又將話說道許亦安心裏去了。許亦安抱住了小晨，痛苦地顫抖著，“小晨，哥就這樣，失去了一個兄弟，失去了一個最好的兄弟啊！

    小晨自己也想哭，不過他抽抽鼻子忍住了，拍拍許亦安的肩膀，安慰他說：“哥，你還有我呢，我永遠挺你，哥，你別難過了，大威哥哥也想你好好的……哥，你放心吧，你永遠有一個不會失去的兄弟，就是我，我永遠站你這邊！”

    許亦安放開懷抱，看著小晨，問：“就你小佳姐姐和茵姐姐都跟哥鬧翻了不理哥了，你還站在哥這邊嗎？”

    小晨調皮地聳了聳一邊肩頭，像個小花花公子一樣，說：“這個嘛……哥，你要知道我的心永遠是跟你在一起的，可是……我的人得跟她們站一隊兒，哥你能理解的嘛，女生就是麻煩啊，得哄啊……”

    許亦安被他逗笑了，吸了下鼻子，揉揉他的腦袋，“好啦，你個小鬼頭，該回家去哄你的兩個美女姐姐了，走，哥送你回去。”

    他們倆起身，許亦安給小晨圍上圍巾。小晨說：“哥，不用你送的，現在啊隻要我走出去，就有一大票人要護送我回家，我可威風了，他們都叫我二哥呢。”

    許亦安想想也是，“二哥？為什麽？”

    小晨嗬嗬笑：“你是東區一哥嘛！我是你親弟弟，當然是二哥啦！我讓他們叫的，威風吧？”

    許亦安捏捏他的鼻子，“你小子比哥還嘚瑟啊。”

    許亦安還是有些不放心，把小晨抱下了樓，在“瘋人完”找了個可靠的人送小晨回家。小晨臨走前，望望“瘋人完”的招牌，給許亦安出主意說：“哥，讓小佳姐姐來這兒看看吧，她看到這個新的‘瘋人院’肯定會很高興的！說不定就不跟你生氣了！”

    許亦安看著他天真的樣子，點頭說：“好吧。但是我讓她來的話，她肯定是不會來的。”

    小晨拍拍自己的胸膛，保證說：“我能把她哄過來！”

    於是小晨就行動了，他回了家之後，就哄騙嘉禾說他聽瘸叔說四號街區有一家店新開的玩具店，他想去看看，但瘸叔不準，就求嘉禾帶他去。

    想到四號街區，嘉禾首先想到的是陳霜和那個被炸掉的陳霜的家。她到現在都很排斥去四號街區，但是耐不過小晨裝可憐的哀求，及他說如果不去買個新玩具他就隻能去抓條小狗來“玩”的威脅，嘉禾還是妥協了，跟他一起出了門。

    小晨引著她，走向四號街區。在經過陳霜家原址對麵的路口時，嘉禾忍不住眺望了一下，但是天已經黑了，那一塊沒有路燈，她站在路口也看不到什麽，就繼續往前走了。

    嘉禾也感覺到，似乎在東區的娛樂聚集地——二號街區發生那場爆炸後，東區晚間出來尋歡作樂的人就都轉移到四號街區了。經曆了不久之前的那一陣混亂，如今再看身周一切，好像都重歸平靜，好像都恢複正常了，東區的夜晚依舊有這麽一塊燈紅酒綠的熱鬧處。

    健忘的東區人啊，從這一場悲劇趕赴另一場熱鬧，似乎是他們習以為常的事。

    她和小晨在四號街區最熱鬧的一家店外停下，小晨突然鬆開了她的手，閃到了一旁。在三米外，許亦安的身影出現在她的眼前，他望著她，不笑也不怒，抿抿唇，不言語，隻是向上指了指。

    嘉禾抬起頭，望向他指的方向。那熟悉的招牌熟悉的三個字“瘋人完”驀地映入眼簾，她心頭一顫，鼻子發酸，呆呆地望了一會兒，又移開目光，有些迷茫地透過玻璃門打量這家酒吧內部，一樣的燈光色調，一樣的音樂，一樣的牆壁顏色，眼熟的酒鬼們，陳衝和魏冬在彈唱，甚至有服務員小張……

    她轉過頭，望向許亦安，目光聚焦起來，眼裏噙著淚，單薄的身體在冷風中微微打顫，不言語，苦笑起來。

    許亦安向她走近一步，說：“小佳，‘瘋人院’又回來了……”

    她卻直視著他，愈發苦笑，不住地搖頭，有些激動地擺著手：“不！不！許亦安你別自欺欺人了！你以為把這酒吧弄得跟‘瘋人院’一樣就真是‘瘋人院’了嗎？不可能！不可能！你，你真是太可笑了！好！就算你能變個新的‘瘋人院’出來，那你能把大威哥哥也變回來嗎？”她一步步地往後退，遠離他，遠離這間酒吧。

    許亦安的雙眸黯然下來，失神地望著嘉禾。

    她歇斯底裏地對他喊了一句：“不！你不能啊！”

    許亦安痛苦地問：“你就真的……不能原諒我了嗎？”

    她持續深呼吸，抑製失控的情緒，雙手捂了下自己的臉，然後放下手，眼淚還是掉了下來，痛苦又糾結，回答：“好難……”

    這就是她的回答了，不是不願，不是不想，隻是真的好難。

    她轉身走了，又隻是給他留下一個背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