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頓時隨著這句話衝上林歸衣的腦中。

    垃圾。林家的垃圾。

    “林歸衣，小垃圾……”林家還在大院裏的時候，周圍所有的小孩在林厲的帶領下，排著隊圍著圈，對她進行無休止的羞辱和嘲諷。

    這些場景，存在她小時候的每一個夢裏，每一次的噩夢，無疑都是林厲。

    林厲從進了林家門的那一刻開始，就將仇人目標鎖定在了她的身上。彼時她還隻是一個內心柔弱到被欺負了隻能哭的小女孩。後來漸漸成長，明白了她在林家的處境，無人相幫。

    媽媽躺在病床，林商平……如果他有資格被稱為父親，那父親的準入門檻實在是太低。

    “爸，林歸衣搶了我的玩具。”

    “爸，林歸衣翻亂了我的書桌。”

    “爸，林歸衣不上學，逃課。”

    “爸，林歸衣……”

    她每天回家，都必定要遭致一頓罵，隻有餘俏會護著她。多諷刺。一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都比自己有血緣關係的父親要好上太多。

    林商平每到氣極，隨手抄起凳子掃帚或是碗筷，伸手就打，林厲則在一邊笑得譏諷。

    林歸衣晃了晃頭，從回憶中出來了。這些事不是她的痛處，卻不可避免地成為傷疤。

    “林厲，這話你從到大，都不用更新嗎？”林歸衣道，聲音已經冷下了幾度。

    “真理需要更新嗎？”林厲反諷。

    “當然需要，以你這個減掉智商之後體重都不帶變輕的腦子都蠢出了20綠色版本，還有什麽東西是可以停滯不前的？”林歸衣隨口道，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左手上有繭，指尖的那一塊十分粗糙，是常年按著吉他弦導致。她很愛這一塊的皮膚，仿佛百毒不侵。

    “林歸衣，我不想和你扯這些，我警告你……”

    “拿什麽警告我？”林歸衣開口。

    林厲突然覺得一陣驚悚。從前的林歸衣也是這樣。她的忍耐度似乎比別人要高許多，不管他怎麽抹黑，不管他怎麽誣陷，林歸衣都沒有一句解釋，即使被林商平狠狠打罵，都不會開口說一句反駁的話。但最後，她都擅長用實際行動打臉，在開始反擊的那一瞬間，就注定他輸定了。

    所以他害怕啊……從小都害怕。他害怕林歸衣的眼神，笑裏總是帶刀。他害怕林歸衣的表情，每次一看見，心裏都是一片涼意。而對於威脅到他的東西，他本能的反應就是除掉。

    他怕這一次，是真的觸到林歸衣的底線了。

    “說話啊哥哥，聊天別中斷，你知道我沒什麽耐心了。”林歸衣繼續道。

    “你到底去不去說？”

    “林厲，我發現你天真得可愛。”林歸衣站起身子，走到了落地窗邊，低頭看著底下。

    人來人往，每個人都很小很小，依稀可以從裝扮上看出是誰。

    林厲沒有說話。

    “你如果真要做什麽，要麽就別給我發現，發現了之後，就得認慫，明白嗎林厲？我以為這些東西不用我來教你了。”林歸衣的眼神盯著底下，看見了一個人影。

    從人群中脫穎而出，根本不需要仔細辨認，一眼就可以看出是誰。

    少爺這麽快就回來了？

    林歸衣心裏已經開始想著要怎麽討好顧司城了。

    “你是在下戰書嗎？”林厲的聲音也冷了下來：“你是要看著林家破產是嗎？你到底姓不姓林？”

    “我隻是可惜我沒法改姓，否則當初在改名的時候一定會順手改了的？”林歸衣頓了頓，“哦，戰書？我以為在你讓人把我推進那家酒店的房間時，戰書就已經送到我麵前了。”

    林厲沉默了一瞬間。

    他稍稍軟了下來，因為知道這個後果有多嚴重多可怕，林歸衣的報複即使是一兩次，也會對他這輩子產生很重要的影響，因為不是大事，林歸衣不做。

    “我承認，這件事情是我衝動。”林厲深深吸了口氣，態度軟化了一些，“但是你沒有必要趕盡殺絕。”

    “如果我當初喝下迷藥之前和你說了這句話，你會放過我嗎？”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醒醒吧林厲，我們之間沒有商量的餘地。在你抱著你的玩具站在林家門口的那一天，在你動用身邊一切可能的人際關係讓我跌進穀底的那一天，在你試圖用各種仿佛讓我恐懼你的那一天，在你抬眼看著我被捆在凳子上挨打對我咧著牙笑的那一天，我就發誓過……”林歸衣輕聲，突然覺得有些好笑：“……碾著你的身子走每一步路，是我這輩子的原則。你不是想置我於死地嗎？剛好，我也沒有打算讓你進天堂。”

    ……

    慕白站在門口，滿臉呆滯。

    “少爺……少奶奶好可怕……我們還要進去嗎？”慕白打了個寒戰，往後退著。

    顧司城眯著眼睛，前進了兩步。

    他沒有見過這樣的林歸衣。這女人到底有多少麵？時而天真無邪，時而暴怒無常，冷言冷語之後轉眼就能笑嘻嘻……她到底還有多少麵沒有對自己展現？

    慕白盯著顧司城英挺的側臉，不敢說話了。

    這到底是進去還是不進去呢？

    林厲突然覺得喉嚨一緊，說不出話來，張了張嘴，想威脅林歸衣，想找回場子，但是對方每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語甚至都不像是威脅，更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一個即將發生的，讓他毛骨悚然的事實。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有任何一個把柄落在林歸衣的手上，甚至是林家有任何一個把柄落在她的手上，她轉眼就能將他送進地獄裏，眼睛都不眨。

    林歸衣抿唇，也沒有說話，直接掛了電話。

    在她媽媽躺在病床上動不能動說不能說的時候，她曾經跪著求過林商平，隻需要一筆錢就能做手術，隻需要一筆……林商平已經動搖，但是因為林厲的勸說而放棄，那一瞬間她就知道她和林厲最後的結局了。

    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沒有任何機會醒來。這是在殺人，要她怎麽原諒？

    她起身，轉身開了門，頓時一愣。

    顧司城低眼，四目相對，林歸衣突然笑嘻嘻地揮了揮手。

    “嗨，少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