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拒絕拍得一愣，望著緊閉的大門愣了兩秒，然後上前繼續拍門。

    一掌下去用力太過，一塊門板應聲倒地，他這才慌張的轉身回來，熟練的把倒地的門板重新扶起來靠在牆邊，再去找東西過來修補。

    我攔住他的去路，跟他結結巴巴的說：“我……我找溫苒，溫姨！我能見見她嗎？”

    他低著頭，長期未打理的頭發掩住了臉上的神情，抬手搓了搓自己髒誇誇的鼻子，然後下了逐客令。

    我不解的跟他說自己沒有惡意，我就是想要跟她見上一麵而已。

    “走啊！”他就這麽怒了，“出去！”

    我見講道理說不通，就自顧自奔著屋裏去了。他一個箭步衝上前，看他小小的身子板力氣倒不小，上來就推了我一個趔趄。

    我隱隱開始覺得不對勁了，開口想問他到底出了什麽事，就聽見身後一陣東西撞翻的嘩啦聲。

    我的噩夢回來了。

    金誌山微微頹靡的身形早已不像記憶中大山那般堅不可摧了，隻是恐懼依然縈繞著我，自己還是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

    “金柯！”金誌山一身酒氣站都站不穩，“賠錢的小崽子眼睛瞎了嗎！快給你老子拿點水來！”

    沒等水拿過來，金誌山的目光突然落到了我的身上，我的一顆心也立刻提到了頂點，開始打量自己身邊是否有可以防身的東西。

    “你……你！”金誌山的手指顫抖著戳向我，“你是她……”

    說著他就搖晃著朝我撲了過來，我敏捷的避開了。金誌山直接撲倒在地，然後就再沒了動作。

    驚魂未定的我聽著金誌山的鼾聲響起才敢收回自己準備逃跑的動作，這個時候金柯才拿著一個盛水的破碗從屋裏出來，看到地上呼呼大睡的金誌山，依然毫無怨言的想要把他架起來拖回屋裏。

    可金柯實在是太瘦弱了，費了半天的勁也沒有成功，隻好向我投來求助的目光。我望著酒氣熏熏的金誌山驚恐的搖搖頭，金柯眼裏的光亮又暗淡了下去，自己一個人吃力的把金誌山弄回了屋裏。

    漸漸地變了天，我依然倔強的站在院子裏等著，母親出門擺弄農活的話經常會很晚才回來。金柯出來抱柴火時神色複雜的看了我一眼，最後還是停下了腳步，問我為什麽還不走。

    我見他這般強，自己也是沒了辦法，反正他早晚都會知道他還有一個親姐姐的事情。我索性就不再擔心會不會突兀，對他直說了自己的身份。

    金柯的臉上一副難以置信的神情，手裏的柴火稀裏嘩啦的滾了一地。

    “你別……你先做你的活，”我有點尷尬的跟他說，“你可能突然接受不了，但是沒關係，等媽回來她會再跟你說。”

    我以為這樣就夠了，他多少不會對我再那麽抵觸，可是這次金柯直接操起了一旁掃院子的掃把朝我打了過來！

    “說了叫你滾！這裏沒有溫苒，你走啊！走！”

    我被趕到了門口，死死的拽著門框跟金柯說我真是他姐姐，在他很小很小的時候我也抱過他，喂過他米湯喝，隻是他太小沒有記憶。

    可是掃把還是毫不講理的披頭蓋了下來，金柯的眼眶紅了，朝我吼道：“滾出去！”

    我怕他這麽大的反應再惹了左鄰右舍知道，回過頭再傳到楠縣那邊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隻能讓步鬆手退到門外。

    “你接受不了沒關係，”我還在試圖跟他解釋自己沒有惡意，“等媽回來，她回來就都會告訴你了……”

    金柯發狂似的叫我快閉嘴，母親她不會回來了。

    我當時腦海裏那些縈繞著的不安念想，漸漸聚攏了起來！

    不！不會！我努力的克製著自己別去想那些可怕的念頭。

    聲響到底還是招來了隔壁的嬸子，她把我拉到一邊告訴了我，我被蘇老師帶走後，母親就被徹底打得癱了，沒出半個月……就徹底的走了。

    晴天霹靂這個詞都不足以形容我當時身心上受到的暴擊，溫吞吞的血液仿佛靜止在了我的血管裏。在那些無數個我想要放棄放手放任自流的關頭，無數個瀕死的瞬間，無數個全世界都希望我消失的重壓下，我唯一的精神支柱，她……死了！

    怎麽會是真的呢？我的眼淚都不敢往下掉。

    “鳳啊，嬸子也想幫幫你媽！可是你那個挨千刀的爹在那兒一橫，誰也沒辦法！現在就剩你一個小兄弟還在，我想……那也是你媽最後一個牽掛了！你也知道你爸不成器，你要是在外麵有口飯吃就把小金子帶走吧！那孩子隨你媽，心眼特好，但是就是欠了點關照，人有點孤僻。嬸子這就去找他，跟他說說……”

    我的眼淚就在眼眶裏轉啊轉，自己也像是個一直在陷阱裏打轉的傻子，隻是在原地轉了個向，就感激涕零的以為自己老天爺發了慈悲讓情況有所改變，殊不知自己從沒有資格被善待。

    隻有殘忍，這生活能給我的隻有殘忍，即便我生來無錯。

    我謝過了嬸子，沒有告訴她我在外麵的情況，隻是說自己還好，就離開了。

    金家破敗的小房子裏忽閃著昏黃的燈光，我癡癡的看了一會兒，黑暗中有人扯了扯我的衣角。

    我低頭，看見小金子一臉的髒灰，上麵一雙黑豆似的眼睛忽閃了兩下，問我現在想見媽媽嗎？

    我抑製著鼻酸，跟他擠出一個嗯字。

    小金子就從屋裏翻出一個舊手電，讓我跟他走。

    夜裏走山路，以前我總是害怕這樣，而現在我卻沒有了恐懼。我已經不再畏懼，因為我知道已經沒有什麽比現在的生活更可怕的了。

    小金子走在前麵，露在外麵的手腕上還有些青紫的傷痕，我有些心疼的問他，想不想跟我離開這裏，去別的地方？

    可是小金子的回答屬實讓我有些意外，金誌山的毆打卻還是換來了這個孩子的一句拒絕。

    “我……還是想跟爸爸在一起，因為我沒有別的了。”

    對他來說，就算不好，那的確也隻是他唯一有的了。

    我低著頭跟在小金子後麵走著，突然小金子頓住了腳步。我剛要問什麽情況，小金子就機警的退了一步，然後息了手電筒！（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