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為什麽要方麵告訴大舅我是日本人，為什麽在大舅憤怒時一點也不畏懼？

    所有的事情像一團亂麻一樣纏繞在我的心頭越來越難以解開。

    又是一個下午，太陽在雲層裏不可避免地墜落著，要看著黃昏就要過去，夜晚就要降臨。

    整個一天，所有人記得的就是一件事，那就是大舅回來了，回來還發了一場火。

    “哎呀，少爺也太不懂事了。”幾個下人議論著說道：“他明明知道將軍脾氣不好，卻要當麵把這事說出來。哎，真是……”

    丫頭們的討論正說出了我的困惑，然而困惑依舊是困惑，除了藏在心裏又能如何呢？

    “你們幾個，討論什麽呢？”姨媽帶著點怒氣嚷了起來。

    我雖然在屋中，但從語氣可以聽的出來，她對下人們沒有絲毫埋怨的意思。

    “竹香，竹香……”姨媽一邊喊叫著一邊推開了門。

    “什麽事啊，姨媽？”我慢慢地站起來問道。

    “傻丫頭。”他衝我溫和地笑了一下，說道：“你大舅這個人我知道，生起氣來快，消起氣來也快。你這就和書文去見見他，說說好話，他的氣保準就消不少呢。”

    他自信地說著，兩隻眼睛都眯到了一起。

    我們進去時大舅正在屋裏抽著煙，一節一節的煙頭扔在腳下，冒著淡淡的煙。

    “哎，你呀快別抽了。”姨媽一把奪下他的煙頭捏在手裏，向我們瞅了一眼說道：“瞧瞧看，誰來看你了，你還這樣。”

    過了半晌，大舅終於轉過了臉來。

    藤原跨上了一步，說道：“大舅……”

    “怎麽，你小子，我一回來就誠心氣我是不是？”

    “不，大舅，您誤會了。”藤原用愧疚的語氣說道。

    “竹香啊，快來見見你大舅，過來啊。”姨媽向我招手道。

    這個氣勢威嚴的男人開始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起我，我的美貌，我的妖嬈，在他的眼裏仿佛都成了罪惡。

    他向我投來鄙視的眼神，說道：“這麽一個女子，你在哪裏遇到的？”

    “是在東京。”藤原說道。

    “我知道你在東京。”大舅說道：“除了在東京，你還能在哪個地方。哪裏能沒有洋鬼子。”

    姨媽一臉愧疚地望著我，恨不得讓大舅閉上嘴。

    “是在學校周邊的舞廳裏。”藤原說道。

    “什麽？舞廳？”這次是大舅和姨媽一起驚叫了起來。

    “舞廳……”大舅雙眼一眯向我投來鄙視的眼神，“我說呢，除了在舞廳，哪裏能有這樣一個貨色。”

    這句話一出，整個屋子的空氣仿佛都凝結在了一起。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點聲音也不敢出。而我隻能去思索藤原為什麽要總是說出出人意料的話。

    過了好久姨媽才說道：“這舞廳裏也未必就全是不好的女孩，說不定是為了出來討生活的，人家也不容易啊。”

    “不容易？”大舅說道：“東洋鬼子能‘活得不容易？他的國家裏還能有窮人？不過是些行為不端的貨色罷了。大清國就是因為多了些行為不端的人而滅亡了的。”

    大舅的責罵倒讓我漸漸佩服起他來，看來他果真是個胸懷正義，勇於擔當的大將軍。幸好我也不是真的日本人，不知道藤原又在搞什麽鬼。

    “大舅。”藤原突然跪了下來，說道：“孩兒是來向您請求讓我結婚的。”

    “結婚？”大舅的嘴唇因發怒而顫動起來，“混賬東西，你要是敢娶這麽一個東西，我就殺了你。”

    “大舅。”藤原痛哭一聲跪了下來。

    “求求你，讓我們在一起吧。孩兒已經答應過要娶她。”藤原徹底放聲哭了起來。

    “沒用的東西。”大舅罵了一句，突然倒在椅子上顫抖不已。

    看得出來，大舅是個嫉惡如仇的人。

    這個夜晚又要這樣過去了。

    姨媽沒有選擇和大舅睡在一起，而是把我叫到了她的屋子裏。

    我已經猜到了他的意思，知道她要說什麽樣的話，但自己該怎麽做，是順從藤原的目的還是告訴他們我不是日本人？

    這一切都沒有答案。

    我進去的時候姨媽端端正正地坐著，一身粉紅的旗袍襯托著那挺立的身姿。

    “坐下吧。”他陰沉下臉來，指著對麵的椅子讓我坐。

    “是，姨媽。”我輕聲答應了一下，坐下來靜靜地望著她。

    年過四十的女人很少又像她這樣麵帶光澤的，她的身上始終散發著高貴雍容的氣息，尤其是靜靜地坐著時，那全身的氣息便使每一個麵對她的人自愧不如。

    “本來，我是打算讓你們倆在一起的。”姨媽滿是遺憾地說道：“可誰想到竟然是這個樣子。”

    說到這裏，她的情緒更加激動了起來，“本來我是打算給書文的大舅好好說說的，可誰也沒想到，你的身份竟然是……”

    “也難怪，也許你的生活真的不容易，可是這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結婚講究的就是門當戶對。我們的家世你也看見了，不是我們不要你，這就是世道啊。”

    說完了這些，她的臉上突然露出了少有的滄桑，那種雍容華貴的光澤也隨之消失了大半。

    整個過程中我始終沒有說一句話，而且是不知道該說什麽話。我料想不到在自己的身上竟然會發生如此奇怪的事情。

    我想我一定走不了，我一定不能走。

    談完話後我還是和藤原住在了一起。我沒有問他為什麽要這麽編造我的身份，我隻感覺到真相在一步步暴露。

    次日的清晨，所有人還在熟睡中藤原突然拉著我走到了大舅的門口。

    原來，他是來辭行的。

    “大舅，請恕孩兒不肖。”藤原跪在門口說道：“無論發生什麽，我一定要娶她做我的妻子。就算是死，我也不能改變。”

    聽到這句話大舅終於怒氣衝衝地踏開了門。

    他穿著不太整齊的衣服，手裏提著一隻槍憤怒地站在台階上。

    “小兔崽子，你這是什麽意思？”他抬起了槍，對準藤原的額頭扣起了扳機。（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