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女子走後，我弟弟一個人睡在床上。直到了半夜，果然還在思念著他的女孩，久久不能入睡。果然那女子說的不錯，愛字真是折磨人也。

    眼看著快到天亮，房屋內已隱約透進些白光，我弟弟這才忽忽的睡了過去。

    次日醒來已是下午，我弟弟睜開困困的眼睛，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勉強坐了起來。正準備叫小二前來準備洗漱，卻見昨夜那女子手裏端著紫金的盆，盆裏盛著溫存的水，步履盈盈的進了門，正前來將他伺候。

    那女子竟又如陌生人一樣，隻是極恭敬的彎下了腰，用祈求的語氣道“公子快快洗漱吧，奴婢已等候多時了。”

    我弟弟洗完臉後，滿臉詫異的望著女孩道“怎麽，你又不認識我了嗎？”

    那女子隻是眨了眨眼，依舊恭敬的說道“公子來這裏住宿便是客人，小女子在這隻個是奴婢，隻恐照顧得不周，有所怠慢，哪裏敢與公子攀些關係。”

    我弟弟聽後心中甚是不爽，口裏憤憤的說道“你們這些生意人，好沒有情義，處處都看著利益辦事。我隻覺得你是個溫柔可愛的姑娘，想與你做個朋友，絲毫沒有將你有貶低的意思。”

    那女子聽了這一番抱怨，隻是淡淡的說道“我們這些亡命江湖的賤民，隻求能有個溫飽的吃食居住，哪裏有時間交什麽真正的朋友。”

    我弟弟憤憤的道“你來服侍我，難道就隻圖個工錢，還不如去歌樓的好！”

    那女子默不做聲，隻端端的坐了下來。我弟弟看時，見那水汪汪的眼睛裏忍不住的噴起了珍珠般的淚，一顆顆的像浪花一樣打在她白皙的臉上，好個可憐的樣子。

    我弟弟以為是自己失語，急忙賠罪道“好姑娘，不要哭了，是我錯了，不該這樣說你。”

    那女子隻像是沒聽見一樣，依舊哭個不停。

    我弟弟後悔的道“好姑娘，不要哭了，難道是我勾起了你的傷心事？”

    那女子又哭了半晌，直到粉裝麵上露出了道道闌幹，方才止住了哭聲，悲戚的說道“想小女子自幼孤貧，父母早亡。八九歲時跟個師父學了些絲竹管弦，後來漸漸長大，被送到一大戶人家做了丫鬟。”說到這裏她已悲傷的不止。

    “後來呢，你怎麽又到這裏？”我弟弟焦急的問道。

    那女子更悲戚的說道“我在她家裏樣樣做的仔細，全心全意的服侍那一府老小，府裏老爺也對我天天關愛有加，把家中事宜都交給我管理。我自以為從此便找了個安身落腳之處，沒想到有一日這酒店的老班聽說那老爺家裏有個才色俱佳的少女，於是出了重金前來買我做酒樓的歌女。”

    說到這裏，那女子伸起玉手，摸了摸淚，又悲傷的說道“我本以為那老爺與我情義深重，定不會答應。哪裏知道他一見到白花花的銀子，頓時便不顧往日的情義，滿心歡喜的把我賣給了這人。”

    “哦，原來如此啊。”我弟弟同情的說道。

    那女子又接著悲傷的說道“後來，我在這裏不僅要天天吹啦彈唱供那些客人消遣，還得做大大小小的雜務，受不盡這來來往往的欺辱。”

    我弟弟聽了嗟歎不已“原來你竟有這般淒苦的身世！”

    那女子隻是無奈的歎道“想我此生，注定是在這酒肉腐濁之地無人可依，無人可靠，無人敢依，無人敢靠，就這樣孤零零的將一生終了。”

    話音剛落，屋裏竟沒有了響聲。不一會兒，二人俱掩麵痛苦，淚流不止。

    正痛哭間，隻見一人推門進來，我弟弟趕忙的擦完了眼淚，隻見這人正是昨天的小二。

    原來那小二吩咐女子前來服侍我弟弟，過了很久，不見個回應，特地上來催促。卻見那女子閑坐在屋裏塗抹著眼淚，不覺大怒，順手拾起一把掃帚便是毒打。那女子也不敢反抗，隻是白白的挨受著，連個哭聲也不敢出。

    隻聽那小二罵道“好你個偷懶的娘們，我叫你來照看人，你卻在這裏哭天抹淚，惹人同情。明日就讓老板送你去歌樓，隻管哭給那些王公貴族看！”

    還沒罵完，那女子便趕忙收拾好洗漱的臉盆與毛巾，恭恭敬敬的端下了樓去。

    我弟弟睜大著眼睛，想不出一句爭辯的話。卻見那小二又轉過臉來，收拾掉臉上的怒氣，一臉笑嘻嘻的說道“公子已住宿了一宿，還沒來得及付個費用。我這裏已給您算好，還望您有個準備。”

    我弟弟摸了摸幾個口袋，隻有一個裏麵裝著那一個白鞋，卻不見一分錢。隻得勉強的說道“我準備在這裏還住幾日，等到走的時候，一並給你。”

    聽到我弟弟這樣回複，那小二突然變了臉色，憤憤的說道“公子若是有什麽錢換不開，我們這裏有的是錢莊。這裏都是住一天算一天，想住完了再交，還沒訂這樣的規矩。”

    我弟弟聽到這裏，也是心涼了不少，卻隻能無奈的摸摸口袋。

    那小二走後，我弟弟隻是呆呆的坐在房屋裏，思來想去，沒個計策。

    漸漸的等到天黑，也不見有人送飯來。我弟弟這才失望的明白過來，原來他們正等著要錢呢。正在房中歎氣時，卻聽一人前來敲門。

    聽到有人來，我弟弟心裏一驚，以為是前來要帳的小二。隻得壯起了膽子去開門。我弟弟打開門後，卻見眼前這人是個濃妝豔抹的女子，粉黛青衣的美人，手裏還抱著個精致的琵琶。突然驚喜的道“原來是你啊！”

    原來進門這人正是剛才那女子。我弟弟急忙歡喜的將她迎了進來，驚奇的問道“好姑娘，卻怎麽換了這身打扮。”那女子沉默了半晌，直等得我弟弟心焦時，才流著幾點淚，一把哭腔說道“奴婢來此，特是向公子訣別的。”

    一聽“訣別”二字，我弟弟甚是一驚。還以為是小二遣她來要帳，來趕他走。便急忙說道“不要這樣急，我不急著走，還要再住兩天呢。”

    那女子卻說道“不是你要走，是我要走。”

    “什麽？”我弟弟驚訝的望著她。

    “老板見我有些姿色，現在正好長大。特地約來歌樓的女老板，要將我賣個好價錢呢。”

    “啊，什麽？”我弟弟義憤填膺，卻又無可奈何的問道。

    “老板本來準備將我娶回家裏做個媳婦，他的妻子見我甚有姿色，恐怕我將來奪了她的位置，便蠱惑了老板將我賣入歌樓去得錢財！”

    “哎，……”我弟弟歎息了一聲，那女子也跟著流起淚。。房間又是一陣淒涼的安靜。

    安靜過後，那女子拿出琵琶，撥了撥弦，說道“今日一別，此生就隻記得公子這個有情有義的人。就讓奴婢為公子彈奏一曲，從此走遍天涯，便再無知音。”

    我弟弟連淚都不敢抹，隻是癡癡的聽著。那聲音

    時急時緩，時斷時續。一聲聲似在哀泣，一段段有如悲鳴。數不盡的恨從心間散出，道不完的苦向世上流去。仿佛有千年的仇怨，萬古的傷心。

    直彈到半夜曲未盡，我弟弟仍專注的聽著，一滴滴淚早已在眼眶裏打轉。忽然聽到一陣吵鬧的聲音。我弟弟推開門一看，隻見是那小二從樓下領了一班夥計，正氣勢洶洶的跑上樓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平靜之後，一夥人已衝上樓來，個個手裏拿著刀斧棍棒。

    見他們來勢洶洶，我弟弟大吼一聲“你們這群下人，來這幹什麽？”

    隻見那小二惡狠狠的發怒道“你這賊人，沒有錢財也敢來住宿。還在這與那壞女人調情。”邊說著又回頭使喚起身後的夥計道“還楞著幹什麽，不快快將這對狗男女捉拿起來！”

    話音未落，那幫人已像剛出籠的豺狼一樣，一個個舉起棍棒繩索，一齊向這對孤男寡女衝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