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兩個男人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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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冬日暖陽普照大地的上午,C市一家小茶館的門童皺著眉頭看著麵前的人,一隻手臂撐在對麵的門框上死活不給他進去。

    “我不是黑社會,是真約了人在裏麵。”男人似乎解釋了很多遍,門童還是執著地不挪動分毫,堅信他是來砸場子的。

    “我問你,來過的客人是不是裏麵有個叫馮敬的?”男人心裏簡直想罵娘,“把他喊出來,他知道我是誰。”

    “先生,我不認得什麽馮敬,反正請您出去!”門童義正言辭地說,表情十分嚴肅。

    說起來,麵前的男人的全身打扮實在非常可疑,就像個表露在外表的犯罪嫌疑人。

    身材修長、挺拔,大框墨鏡和暗黑的鴨舌帽、口罩、絨圍巾,黑色的風衣,黑色的男士休閑鞋,隻有裏麵的針織衫是純白的,就像被裝在了黑色的人形袋子裏,連鼻子都看不見,就像是毀容的人。

    “我現在給他打電話可以吧?”男人的聲音嗡嗡的,他的嘴巴已經被口罩遮掩得嚴嚴實實的,但更像是不想承認要打給對方的樣子。

    “隨便您吧。”門童撇撇嘴。

    男人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可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怎麽收回去了?是不敢打了?”

    “實話告訴你,我是越堯。”Ivan看著他說。

    “什麽越堯?越堯是誰?”

    盛龍集團三公子越堯的名字居然還有人沒聽說過?——可Ivan轉念一想,算了,人家隻是個天天說千萬遍“歡迎光臨”和“歡迎下次光臨”的門童,永遠都入不了上流社會,又怎麽會知道這些。

    “我現在不想和你廢話,你最好讓開。”Ivan這次找馮敬是有要緊的事情,本來心裏就很急躁,他又已經遲到了,可不能因為這丟人的事再被他嘲笑一把。

    難怪馮敬要把地點選在這裏,是不是就為了這事兒故意讓他難堪?難不成他提前跟這門童打過招呼了?

    “先生,您再不離開,我就叫保安了。”門童也來回打量著他,“除非摘下您的口罩和墨鏡。”

    按照原來的脾氣,Ivan早就一個拳頭上去把他胖揍一頓了,但他現在是公眾人物,當街打人會造成什麽後果還是清楚的,便生生忍了下來,“我隻是去喝杯茶,你他媽會不會做生意?老子給你錢你都不要?有你這麽傻逼的員工你老板知道嗎?”

    “先生……”

    “他是我的客人。”一個溫柔的男聲從門內傳來,伴著優質皮鞋敲在地上的響聲,“請讓他進來。”

    Ivan這時可一點沒有感激的意思,他瞪著馮敬,“你是故意的吧?他是你的人?”

    “飯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說啊。”馮敬笑起來,“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包廂,一套茶具已經整齊地擺在桌上,一隻精致的木質茶杯已經盛了半杯濃茶,想必是馮敬已經在此坐了很久了。

    “浪費自己和美女拍戲的時間來找我,不知道您想說什麽?”小包廂裏暖氣開得很足,這裏的確很適合長談。馮敬款款落了座,像老朋友一樣手法嫻熟地拿起茶壺,為對麵的空杯倒上茶水,“Ivan從來沒說過你愛喝哪種茶,我自作主張給你點了碧螺春。”

    “你我何必客氣,反正我是誰,你應該也猜得出來。”Ivan摘下墨鏡和口罩,脫下厚厚的風衣,解開圍巾,深呼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壓低聲音說。

    “你是說那件事嗎,越楚歌的私生子?”

    “好像還有更多吧。”

    “包括,”馮敬抬眼,悠悠開口,“你是韓憶麽?”

    馮敬其實早就知道有這麽一天,他就等著Ivan來到身邊告訴自己的真實身份。

    自從Ivan主動提出要讓夏舞調到自己身邊去的時候,他就覺得奇怪。

    為什麽要對夏舞那麽關注?他和那個從未出現過的情敵有關嗎?

    可如果他真的是韓憶,那這七八年內,到底發生了什麽呢?一個從前被疑似有自閉症的單親男孩蛻變為一個當紅藝人,是怎麽做到的?

    他的身上也沒有半分韓憶的痕跡,難道他……整容了?

    那他的聲音呢……十八歲的人和二十七歲的人說話音色當然不一樣。

    Ivan沒有立刻搭話,隻是反複摩擦著自己的袖口,抬頭說,“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麵對麵而坐的兩個男人心思都是縝密的,心下是清澈明朗,很多事不必說就已猜得分明,也不知是不是屬於一種特殊的默契。

    “我對韓憶那個人可是沒有半點的好感。”馮敬把玩著精巧的茶杯,“你這個時候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還特地來告訴我,是想做什麽?”

    “馮先生想必是認得杜律師吧。”Ivan直接問道。

    “你怎麽知道?”

    “韓憶和杜可淳的關係,你知道嗎?”

    “當然,杜可淳提起過你。”

    “他……提過……我……嗎?”舉起杯子的手突然懸在半空中不動了,Ivan楞了一下,輕輕地問。

    就像這個問題是玻璃做的一樣脆弱和易碎,馮敬甚至能仔細聽出來他的顫抖和慌張。

    一別八年的兄弟,畢竟誰都沒有想過今天吧。

    “他說他想你的日子不比夏舞少。”馮敬聳聳肩,“他沒和我說太多,大約是不想提。”

    不想提……嗎?

    “我聽說他出事了。”

    “你怎麽知道?”馮敬又給自己沏了一杯熱茶,之後作恍然大悟狀道,“哦,原來是夏舞。”

    “能把過程告訴我一下嗎?”

    “這就是你找我的原因?”馮敬問,“你打算做什麽?不用我說吧,你一旦碰到了杜可淳的事,夏舞那麽敏感的人肯定會發現什麽,要麽你就直接告訴他你是韓憶,要麽你就什麽都不做。”

    “太難受了。”Ivan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像是哀歎著什麽,聲音很輕,沉澱在空氣中就快要湮滅。

    “你說什麽?”

    “我說,太難受了。”他重複了一邊,清晰地,“看著他出事我卻什麽都不做,心裏太難受了。”

    他的確是先走的那個,他背著歉疚。可是誰能懂他的心髒被生生撕裂割舍開來和一個冰冷的器物捆綁、融合在一起的絞痛。

    他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很多時候隻能冷暖自知。

    馮敬還是把事情的原委大致告訴了他。

    Ivan一直很安靜地聽,直到他說完,也沒有出聲。

    真的很意外,他能對顧流蘇有這麽深厚的感情。

    阿淳在記憶中永遠是貪玩的性子,喜歡泡在蝴蝶叢中,走走停停很少認真,骨子裏分明一個花花公子。

    是他的回憶出了錯,還是阿淳真的變了?

    他知道阿淳喜歡顧流蘇,從初中就開始喜歡了,後來她為了追他,跟著他到了高中,考進了全年級最差的班,可杜可淳還是三天兩頭往那個班裏去跑,並認識了很多壞學生,有的時候隻為了多看顧流蘇一眼。

    可他從沒想過他會這麽傻啊。

    可在感情裏,他難道中途離開就比執著的他要聰明麽?最後落得個什麽下場?隻不過他是心和思想被囚禁,阿淳是身體被囚禁。

    曾經的玩伴,往昔的兄弟,喚作對方為一生摯友的二人,在人生的道路上已徹徹底底地分道揚鑣。

    他的前途大好,他的仕途黯淡。

    他有顯赫的家世,高人一等的身份,而他是個有前科的被辭退的律師。

    又能說是誰的不幸?他的?還是顧流蘇的?還是自己的呢?

    “夏舞找我幫忙,可是我還沒開始著手做。”馮敬說。

    “我已經和美國的律師聯係好了,很靠譜。”Ivan回答,“這件事,馮總不必插手了,省得惹上麻煩。若是辦成了,夏舞問起來些什麽,馮總就說是您辦的。阿淳若上門感謝,您也不要說是我做的。”

    “這可是你向故人邀功的大好機會,就這麽甩給我了?搶功勞我可受不起。”馮敬笑著問。

    “阿淳,他應該還不知道我的存在。”Ivan修長的手指停在了杯口的邊緣,“我也不會讓他知道。至於夏舞,馮總那麽聰明,幫我一次又如何?正好你不吃虧,反倒從我這撿個漏,說難聽點,我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您看呢?”

    “你難道是希望我和夏舞……”

    “不是希望,是隻能這麽做。”Ivan說,“後來她問了很多次為什麽,我承認那時的要求是我的私心。”

    “那為什麽不告訴她?”換成自己,深愛的人就在身邊卻不告訴她真相,這麽隱忍——不對啊,他應該是他情敵吧,他怎麽還可憐起他來了。

    “如果是你,你會說嗎?”

    按照夏舞那脾氣,後果他不敢想。可能會沉默以對,等到他把一切說明後,她會當做沒有聽見,甚至和他開始地下戀?——怎麽可能呢?她會歇斯底裏地問他為什麽當初不顧她的感受離開她拋下她,然後打聽他的過往八年,很多事情開始摻雜出感情,長此以往,父親不可能不知道。

    越楚歌早就提醒過他,如果與她相認,會付出什麽代價。

    八年前他從沒想過,喜歡原來是這麽麻煩的事。

    “你也不打算告訴杜律師?”

    “不打算。”

    “怕什麽,他頂多會把你打一頓罷了。”

    “我倒希望他隻會把我打一頓。”Ivan突然笑起來,“其實我被他胖揍多少頓都沒關係,隻要他不再恨我了。再說他知道,這和夏舞知道有什麽區別?”

    你會習慣沒有我的日子嗎?習慣身邊新的哥們?

    你變了好多。我也變了。年少的誓言,也統統都變了味兒。

    還能回到從前那種日子嗎?打一架就可以忘記所有破事重新勾肩搭背?

    那是年少輕狂的韓憶和杜可淳才做的事情了。

    馮敬看著他的樣子,突然有一種特別的感覺,他也沒想過有一天會和這個情敵像老朋友一樣坐著交談:“你就打算一直瞞著所有人?那你為什麽單單告訴我?”

    “因為我想救阿淳。”Ivan回答,“我也知道,我的事瞞不過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