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一年後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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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年後。

    日子過得平靜如水,沒有波瀾。值得一提的就是杜可淳已經被無罪釋放了,可之後他也沒有見過Ivan,而在自己家旁邊開了一個小吃店,聘請了自己的廚師。

    他和顧流蘇被迫離婚了,唯一的紐帶隻剩下顧流蘇肚子裏的小生命。

    可惜顧流蘇沒有等到進入監獄的那天。

    夏舞現在還能記得顧流蘇去世前的樣子。

    她在自己臨死的前兩天,將夏舞請到了醫院,似乎就像早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似的。

    夏舞沒有拒絕,因為她沒必要和一個孕婦計較。

    那個時候她的肚子已經在預產期之後了,醫生說,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肚子裏的是個男孩,分量不小。壞消息是,她可能會難產。

    夏舞從來沒有聽過顧流蘇對她說了那麽多話,能在這種狀態之下。

    顧流蘇也沒有哪一次像那麽仔細地注視過她,“夏舞,謝謝你。”

    “謝我?!”

    “謝謝你,遇見了杜可淳。”

    “你這話什麽意思?”夏舞挑挑眉,這話可真不像她所認識的顧流蘇說出來的。

    顧流蘇苦笑著:“杜可淳遇見我,很辛苦吧。”

    “我遇見你,也很辛苦,不光是阿淳。”

    “你從來都是這樣,不曾用正眼看過我,現在在我彌留之際,能不能說話好聽些?”

    夏舞無奈地攤開手,其實她對顧流蘇的怨恨已經釋然了。可是如果告訴顧流蘇這種人她沒法說出“我已經有點原諒你”的話,這讓她覺得很別扭,隻能嘴不饒人:“孕婦是在公交車上需要讓座的人,麵對你這種孕婦,我隻能應你的要求,說話放寬點尺寸咯。”

    顧流蘇沒笑,一本正經地說:“拜托你,我走之後,替我照顧杜可淳和他的兒子。”

    “要照顧自己照顧。”夏舞是個豆腐嘴豆腐心的女人,可對顧流蘇說話永遠都是刀子嘴,“我為什麽要替你養兒子?再說了,杜可淳對你那麽好,就算替你坐牢出來也盡了前夫的義務,你現在就都想撒手不管?”

    “我要死了。”

    “多好的說辭。”

    “是真的,夏舞。”顧流蘇大病小病不斷,又打過那麽多次胎,身體早就敗壞了,現在兒子遲遲不肯出來卻在平日反複讓她痛得死去活來,她早就知道如果不犧牲自己杜家的孫子是不可能出生的。

    “我不會接受。”

    “夏舞,求求你了。”

    “顧流蘇,你知道你什麽樣子最讓我反感嗎?就是在我麵前嚶嚶裝可憐的模樣。”

    夏舞不會忘記顧流蘇追韓憶的時候,裝可憐是常用的一招,沒想到沒觸碰到韓憶,卻吸引了杜可淳那個傻子上鉤。

    最後一次的談話,兩人終究聊不到一起。

    夏舞從不覺得自己多高尚,事實證明她和顧流蘇沒什麽可以談的。

    直到兩天後,楊升升告訴她,顧流蘇死了。

    ——

    “三號產房失血過多,哪位是家屬?”

    “我。”杜可淳立刻回答,他慌忙地站起身。

    “您是她的丈夫?”護士上下打量了一下他。

    停頓了一下,杜可淳回答:“不……前夫。”

    “還有其他親人嗎?”

    “沒有!這和她最親的人就隻有我!我是她肚子裏那孩子的爹!她到底怎麽了?快說啊!”

    護士遞過一張需要家屬親筆簽名的通知單子,“子宮伸縮異常,氣血虛弱,這是該產婦的病危通知書,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你們趕緊選擇吧。”

    聽完這話,杜可淳接過病危通知書雙手卻在不停地抖動,他確認道:“隻能留一個麽……”

    “是的,現在人命關天,請您慎重選擇。醫方建議保住大人,”護士說,“你們還年輕,孩子可以再要,但產婦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保孩子。”

    背後傳來杜可淳父親渾厚的聲音打斷了護士。

    “爸……”

    “杜可淳,是我兒子就聽我一次!”杜父拄著杖,語氣平穩卻不失威嚴,“她把你害到這種地步,還不夠麽?她至少要給杜家留個香火。”

    護士驚訝地將臉轉向杜父。

    杜可淳握著筆的手依舊顫抖得厲害,他猶豫道:“可流蘇她……”

    父親說得決絕而殘酷:“保小,快點簽字。”

    阿淳遲遲不肯動筆。

    “你還想再氣我一次麽?”

    “決定了嗎?產婦堅持不了多久了。”另一位矮小的護士打開門。

    “決定了,保小。”

    護士看著麵前的男人飛快地簽完“杜可淳”三個潦草的字,眼角落下了一滴晶瑩的淚珠。

    她不知道他和手術室裏已經昏迷地女人發生過什麽,但傻子都能看出來,這個決定並不是他的初衷。

    愛,卻無法再愛。

    這是杜可淳此生簽下的最痛苦的名字。他扔下筆,扭頭跑進不遠處的男洗手間。

    歇斯底裏地嘔吐,胃裏竟隻剩下胃酸。

    他費力地站起身,打量著鏡中的自己,突然止不住眼淚,哭了。

    齊劉海換成了平頭,因為沒時間沒精力修理。

    左邊的耳洞已經長實,也不會再紅腫。

    眼角多了幾道魚尾紋,笑起來的時候看見得格外明顯。

    顧流蘇,顧流蘇,顧流蘇。

    陪伴著他走過上半生的女人,見過他容貌的變遷之後,現在告訴他,要去另一個遙遠的地方了。

    結局正如杜家人所料,杜家添了個金孫,隨後被醫護人員抬出來的是女人冰涼的屍體。

    ——

    她終於明白了她那次談話的最後快離開時顧流蘇所說的那句話。

    顧流蘇說:“這是我一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事情。”

    如果她之前不叮囑杜可淳“保小”,無論杜父多少次提醒,以他的性格也萬萬不會簽下病危通知書的。

    本就是殘破身體,就算保住了一條命也命不久矣,她為自己做了正確的選擇。如今死了,還要讓杜可淳帶著負罪感度過一生。

    顧流蘇,這場苦肉計的戲夠你拿命去換,你真行。

    這個孩子,注定是他母親的克星。

    夏舞順理成章地成了杜小包子的幹媽。

    她發現,沒有顧流蘇的提醒,她也會自覺地替那個她狠了一輩子的女人帶孩子。

    如果這個孩子未來知道他自幼喪母,會是怎樣?

    杜可淳給兒子取了個小名叫“帆帆”,盼他從此一帆風順。

    還有Ivan。

    Ivan也沒有再回到C市,經常在B市工作,他不再做演員和模特,已經改行做個歌手,飛到各個城市去開演唱會。

    電視上傳出他和洛璿的娛樂八卦新聞已經見怪不怪,唯一不同的是已經正式公布戀情。

    夏舞也再也沒見過他,隻有會在刊登雜誌的娛樂專欄文稿裏編輯到他的名字。畢竟,他在娛樂圈依舊很火,紅得發紫。

    夏舞和馮敬已經訂婚一年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已經同居一年了。

    馮敬是個正人君子。

    夏舞還很清晰地記得他們的第一次。一個再正常不過的晚上,他很準時地到家。

    她正在廚房做菜,馮敬放下公文包,脫下自己的衣服掛到了門邊的衣架上,然後走進廚房,雙臂環住了她的腰肢。

    她對他轉頭微笑。

    老夫老妻的那種安穩。

    馮敬偷親她一口,就像是一隻偷腥的狡猾的貓咪。

    “夏舞,你喜歡我嗎?”

    他從未要求夏舞可以愛他。訂婚之後他也總說,“兩個人沒有相處個三四十年,算不得愛。”

    她熟練地下刀:“不喜歡的話,我做的飯是給誰吃啊?”被自家未來婆婆訓練的,夏舞跟著琴姨已經會幾十種煲湯的技巧了,而且賣相比原來好看多了。

    馮敬貼近她的脖頸淺淺而緩慢地呼出一口熱氣,溫柔地說:“夏舞……給我吧。”

    夏舞癢得一縮脖子,停了三秒鍾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馮敬終於問出了這句話。

    “你買了麽?那個。”她指的是安全套,“我們現在還不適合要孩子。”

    “因為你要照顧帆帆?”

    帆帆沒有媽媽,夏舞在這一段時間就充當了孩子的“臨時母親”。

    說實話,馮敬這個準幹爹也很寵杜家包子,雖然小不點才不到一歲卻常常帶著他到處去玩,甚至代替杜可淳為他衝牛奶哄睡覺哼小曲。

    夏舞每次看見馮敬這樣,都覺得他未來會是個好父親。

    可自己還不願意要和馮敬的孩子。

    還是不習慣這種感覺,也不知道為什麽。

    “不是。”

    “那你在擔心什麽?”

    看到別人家的小孩那麽可愛,盡管沒有那麽喜歡小孩,但馮敬提出這種要求也不過分。

    “第一次,帶吧。”夏舞拒絕回答。

    馮敬張口想說什麽卻仍不忍說出,隻吐了一個字:好。”

    那晚,春光乍泄。

    經過全家開會,終於最終確定帆帆的大名叫“杜昱飛”。

    夏舞給帆帆洗完澡,看著孩子淘氣地在床上四肢朝天地亂擺,這點倒是挺像阿淳的。

    長得像,還一樣頑皮。

    杜可淳平時不太管孩子,夏舞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真的沒時間。

    他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孩子。

    是他的出現,讓年輕的父親幸福得像個孩童。

    是他的到來,讓年輕的父親失去了最愛的人。

    這個兒子成為顧流蘇給他留下的唯一念想。

    出獄後他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再聯係過顧流蘇,盡管她急於見到他,盡管她懷著他們的結晶。

    顧流蘇,連老天也不願讓我們在一起麽?

    本該好好地一家三口人,命運卻如此糾纏不清。

    而你現在,隻剩下我床頭矮櫃上相框中的女人。

    願你在天堂幸福得笑著,猶如照片中的一樣。

    在一起連合影都少得可憐。但我還記得欠你一張結婚照,並缺了一個盛大的婚禮。

    而你欠我整個人生。(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