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舞總是聽人說，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什麽意思呢？就是你剛開始真的不喜歡，等和他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後，就會慢慢對他產生好感，直到喜歡上他。

    她總不信，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就像那年她愛上韓憶一樣。

    可是現在，她相信了。

    她和馮敬相敬如賓，過著名為未婚夫妻實為藍顏紅顏的日子。

    上次她二十八歲生日，馮敬給她送了一輛大奔，她不敢開上路，怕自己駕車技術不好，而且公司離家並不遠，公交車一車就到。

    偶爾把帆帆帶回家住。

    偶爾去父母家吃個晚飯。

    每次看見女兒，夏母都催她趕緊結婚。

    “你還在考慮什麽？”

    “媽，不急。”

    夏母一扔筷子，“不急？你還真打算幫杜可淳養一輩子兒子？”

    “帆帆沒媽，我是他幹媽，這是應該的。”夏舞盛了一碗雞湯，說。

    “你也不想想人家馮敬等了多久。”

    “媽，如果說等，誰也沒有資格在我麵前提這個字。”

    媽媽猛地站起身，掉頭往臥房走，衝夏舞撂了一句：“你給我進來。”

    夏父詫異地看看這對母女，每次都是這樣，飯吃得好好的，老伴兒非要扯到結婚這一問題，女兒也不省事，遲遲不結婚，對母親的催婚也跟聽不見似的。

    夏舞喝了一口湯，放下湯匙，進了臥房。

    “媽……”

    “你是不是還惦念著那個小子？”媽媽直接地問。

    “

    “說話！”

    “沒。”

    “是該沒，十年了，帶上今年都十年了！”母親一下激動起來，“訂婚前你可以說你還在想他，可現在……”

    “媽，有的時候思念一個人也會變成一種習慣。”夏舞笑道，“韓憶是我的習慣。”

    你來了，習慣愛著你，被你愛著。

    你走了，習慣想著你，思念著你。

    “……你給我個確切的時間，什麽時候和小馮結婚。”

    “你來定吧。”

    “你同意結婚了？”

    “嗯。”

    在我的婚禮現場，能不能見你一麵。以這樣的方式，了解你的近況。

    是瘦了還是胖了，過得好與不好，身邊的女伴會是哪一位。

    其實不用的吧，也並不想知道你怎麽樣了，過得好，不是我給的；過得不好，也不是因為失去我才如此。

    最近一次見麵是在一年前的采訪。

    韓憶把她叫住，她卻不再像往常那樣駐步。

    停止愛他和習慣思念他是兩碼事。

    吃完晚飯她早早離開，杜可淳剛剛打電話給她，說麻煩帆帆再麻煩她一夜，杜母在照顧杜父，沒精力照顧小包子，明早七點半他在樓下接兒子回家。

    到底有多少人，心裏藏著另一個人。

    顧流蘇死去，卻沒有別人來占領他的心。

    韓憶活著，她卻與馮敬結婚。

    她賭氣似的戳戳帆帆軟軟的臉蛋。

    “真好啊，小孩子，沒什麽煩惱，隻管吃隻管睡就什麽也不用擔心了。”

    杜可淳說：“奶瓶、尿不濕、奶粉啥的，你家都有吧？”

    “有的，上次沒帶走，還留著呢。”

    “把孩子帶上樓，馮敬不會說什麽吧？”

    夏舞嘴角抽搐，你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好嘛，每次那麽客氣，馮敬真有氣想說什麽也不能明說啊。

    “放心吧，他現在還沒回來呢，加班，最近。”

    “你剛剛從哪回來？”

    “我媽那。”

    “你媽又逼你和馮老板結婚了吧？”

    “你怎麽知道？”

    杜可淳閑散地靠在車門上，慵懶地說：“看你這臉色啊，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你和他結婚正好，我這兒子剛好多個幹爹，到時候你倆一塊養他，我就撒手不管了。”

    夏舞斜睨了過去：“你倒是會給自己省事兒，自個兒的兒子，能不能走點心？”

    “沒了這個小拖油瓶，我給她找個後媽也方便些。”杜可淳又是一臉欠揍的表情，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你打算……”

    “就這麽說吧，我讓楊升升幫我物色了。”杜可淳看著兒子的臉，“我才二十八歲，不能死了老婆就這麽打光棍過一輩子吧，帆帆也需要媽。”

    夏舞將孩子的小帽子戴緊：“你能走出來就好。”

    “走不出來，夏舞。”阿淳微笑著，“我總覺得，是我害了她。”

    “你若是保大，難免你爸媽不會被你氣死。”

    說難聽點，顧流蘇是不得不死。

    “你說我這前二十八年，年少頑劣，調皮搗蛋，考學也極為勉強，後來失了兄弟，就如缺了對半的胳膊，一人獨活，卻加倍在學業上努力，前途無量。再後來……把她接回了家……”

    “從此你的人生就走歪了。”夏舞毫不客氣地打斷他。

    “唉，夏舞，你真羨慕你，沒了韓憶還有個那麽好的男人。”

    “怎麽的，你也想有個男人？”

    “我想有個家，”杜可淳摩挲著兒子的小手，“我想有個家，夏舞。”

    【B市】

    一首歌唱完，越堯看見Kevin正在厚厚的玻璃窗外向他做手勢：“Ivan，有人找。”

    越堯清咳了一聲，摘下耳麥，關上設備，推開門走出去。

    手機開的是靜音，所以隻是屏幕亮著。

    爸。

    “喂，爸。”

    “你在B市？”

    “嗯。”

    “B市後天有個高層商業巨頭聚會，我今天晚上就要到那。”

    “需要我幫你訂賓館麽？”

    “我都準備好了。”

    “需要我接機嗎？”

    “不必。”

    “那你打電話來是…

    “B市明天還有一場大型春季時裝秀，不會不知道吧？”

    “我知道。”他現在一門心思做歌手，時裝秀他也有所耳聞，也收到了主辦方遞過來的邀請函，但他婉拒了。

    就因為這事兒，Kevin還生氣說自己沒有與他商量就做決定。

    既然他不想做模特了，那就不用湊熱鬧了。

    越楚歌鄭重地說：“和我見麵後我會給你入場通行證，你給我準時到場。”

    越堯反問道，他不會忘記他早已和父親說過自己已經告別模特生涯了：“我為什麽去？”

    “帶你去認識幾個人。”

    “父親，您這麽做我不明白是什麽意思。”

    越楚歌總是這樣突然提出要求，讓他在兩個哥哥麵前難以解釋。

    “帶你出席，不好麽？”

    “我不想看見T台。”

    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從退出了模特界，他就對T台心生厭煩。眾目睽睽之下，他覺得就像在台上的一個人體衣架。

    越楚歌行為與正常人相比怪異乖張，他視小兒子為棋子，因為有了“全能型藝人”的頭銜，所以在娛樂界擴大著自己的土地，包攬了大陸頂尖的唱片公司，投資了兩部與好萊塢合作的電影，在時尚界更是不用多說，旗下的經紀公司不計其數。

    既然是這樣，卻又答應小兒子退出時尚圈，變成職業歌手，還把他特意帶到時裝秀上。

    他和越楚歌的父子關係都是用協議堆起來的，他的出生本身就是一紙協議。

    可是他要求做職業歌手，父親雖然不願意，卻沒有提出別的要求，是覺得對兒子慚愧了麽？

    越楚歌當然不會慚愧，他從來不會覺得對小兒子有絲毫的愧疚。

    但他真的很奇怪。

    “在媒體麵前力捧你，我已經做過不止一回了。”越楚歌在電話裏說。

    果然！

    “現在媒體已經傳得沸沸揚揚，都說我是你的繼承人，你應該有所耳聞了吧？”他一心遠離這些是非，隻想獲得自由，可父親卻用另一種方式再一次把他推向風口浪尖。

    “今晚八點，來我的客房裏麵談。”

    “越楚歌，你讓我好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好嗎！”

    為什麽總是逼他！他不要做那個所謂的繼承人。

    越楚歌顯然沒有聽他說完就掛了電話。

    “媽的，真是瘋子！”越堯聽見了忙音，將手機撂在桌上。

    Kevin也剛剛掛了電話，他走過來為自己衝了一杯咖啡，轉頭問：“又是你爸爸？”

    “老爺子今天就要飛來了。”他苦惱地說。

    “你人生中的每一處縫隙都能看見越董事長。”Kevin聳聳肩，“今晚有個通告，應該去不了了吧。”

    “關於什麽的？”

    “也沒什麽，就是和一支廣告公司談一下你唱廣告歌兒的事，他們的廣告要插入你的歌曲片段，我記得我上周就跟你提過了。”

    越堯點點頭：“是那個賣礦泉水的？”

    “……對。”

    “那就推一下吧……還有，明天下午的通告也往後推。”

    “……明天下午你什麽特別的事兒。”

    “那太好了。”

    “又要去哪啊？”

    “越楚歌非要拉我去看春季的時裝秀，真是瘋了。”

    “說起這個……”

    “我知道你又準備開始跟我吵架了。”

    Kevin倒了一小包白砂糖，“我當然生氣，這麽絕好的機會你居然拒絕了。你不知道明天會有多少時尚界的厲害人物會出席觀看。”

    這他倒真不知道：為什麽？”

    “因為衣服啊，很多人是時裝公司的股東啊，或者是董事，也算是在時尚界混了一席之地的人……不過越董事長為什麽會專程蒞臨？”Kevin打量他一眼，“難道因為你？”

    越堯實在想吐槽經紀人的智商：“因為我？我在越楚歌的眼中是什麽身份你還不知道？”

    “越董事長看來是真的想立你為繼承人了。”

    “你也這麽想？”

    “他有三個兒子，Ivan！卻唯獨願意把你展示給那些人看！這意圖很明顯了啊。”Kevin喝了一口杯中的咖啡，評價道，“太甜了。”

    “沒理由啊——”

    “行了，別想了，到了明天，你爸帶你一去，什麽意圖不都知道了嘛。”經紀人寬心道，“需要我給你衝杯咖啡嗎？”

    “一小包糖，謝了。”

    “是啊，這個分量絕對不會甜得這麽要命……齁死我了。”

    “速溶咖啡你還加那麽多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