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舞在逃婚後第一次見到馮敬，他更瘦了。

    眼底淡淡的青色，整個人顯得很不精神。

    都是她的錯。

    馮敬結婚的消息全公司人都知道。當然也知道他的新娘夏舞逃婚的消息。

    可以說，夏舞讓馮敬在眾人麵前，包括自己的屬下麵前，丟了一個大大的臉。

    但是有些事想到就去做了。

    馮敬沒有笑，如果可以把他現在的狀態拿一種東西比喻的話，應該是大海吧。喜怒無常，也不知道是不是能把你瞬間吞沒，還是讓你觸礁……

    深不見底的海洋，表麵卻如此風平浪靜、波瀾不驚。

    這樣一代入，夏舞更害怕了。

    然而男人隻是抬起眼，“坐。”

    夏舞第一次在他的辦公室裏如坐針氈。其實按照法律，馮敬仍是夏舞的合法丈夫。

    “你來做什麽？”

    “我想……和你談談。”夏舞都不敢正視他的臉龐，小心翼翼地說。

    “和我有什麽可說的？找你的韓憶去啊。”

    “馮敬，韓憶出車禍你是知道的，我不能不管。”

    “那他死了呢？你還要為他殉葬？”

    “馮敬！”

    “怎麽，不能說他半點不好？”馮敬冷冷地問，“好，那說我。如果我死了，你會陪著我一起嗎？”

    “你怎麽扯到這個問題上了？”能不能別談到死亡這種沉悶的話題，“聽你媽說，你本來一直在家的，怎麽突然變成工作狂了？”

    “難道你讓我每晚都要抱著你蓋過的被子睡覺？”

    “馮敬，你一定要用這種語調和我說話麽？”

    “韓憶把一切都告訴過我了。”馮敬突然犀利地說，“準確點，是很早很早以前。”

    “告訴你什麽？”

    “我想知道，他怎麽能那麽冠冕堂皇地說出理由讓我無法反駁，他怎麽能順理成章地把你丟給我？”

    韓憶在幫助杜可淳的時候找過他。當然，也談起了夏舞。

    “我辜負了很多很多人，唯獨對夏舞，已經不能用辜負形容。”

    馮敬毫不客氣地說：“夏舞已經不會回頭了。”

    “若真是這樣，馮敬，那就拜托你了。”韓憶輕輕地說，“我不敢在你麵前囑咐什麽，畢竟現在的夏舞你比我熟悉得多，我喜歡她，我也能說，世界上沒有人能比我帶給她的痛苦更多，也沒人會超越我對她的愛，沒有人。”

    “我這次和你見麵，不是特地抽出時間聽你來抒情的。”

    “但是我照顧不了她。”

    “你知道就好。”

    “雖然很不願意，但我還是想說，以後就請你替我照顧夏舞。”一段日子。

    此刻的馮敬就像是一頭公鹿，在宣布著自己的領地：“這是我分內的事情，不用你教。”

    “那就好，我隻說那麽多。”韓憶苦笑著，“交給你，我很放心，因為我知道，你會比我對夏舞更好。”

    “可是怎麽辦，我舍不得她。”

    馮敬將材料推到另一邊，終於正對著她的雙眸：“我不知道，我那麽寶貝的一個人，為什麽在他那，什麽都不是了？”

    夏舞的心狠狠一顫。

    “我從不過問你和韓憶的過去，也不想知道你們的恩怨。”馮敬冷冷地說，“我隻是想對你好，讓你快樂，難道我有錯麽？憑什麽我就應該被你這麽對待？”

    “馮敬，對不起……”

    “夏舞，我曾經說過，永遠別和我說這三個字，我為自己感到悲哀。”

    “聽你母親說，你要和我離婚，是麽？”

    “告訴我，”馮敬反問道，“你對我和韓憶，到底是什麽態度？”

    “馮敬你，是我一生隻能遇見一次的幸運，我曾經以為韓憶是這樣一個人，後來才發現他是我的劫難。”夏舞說，“也許這麽說很矯情，但這就是我想說的。能嫁給你的女生，被你喜歡上的女生，可以給你營造一個家庭的女生，應該會一生幸福的吧。我喜歡你，可總也是極好的朋友間的情誼，再往裏來說，把你當成我背後的依靠，這對你的確不公平。

    “對於韓憶，可能這就是像我媽說的那樣，孽緣吧。當時的我們早早勾畫好了未來，早就想到了結婚生子，可誰也沒有想到他會突然離開我們，可是，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他，我還是在希望，可以重新遇見他。你也很清楚，馮敬，如果不是他，我根本等不到你的出現。”

    “所以你想告訴我，沒有韓憶，我們都不會碰到了？”

    “也許不是我想的這樣，可是馮敬，人和人的出場次序很重要，出現早了不行，晚了不行，我也很珍惜我們的感情。”

    “夠了！”

    “馮敬，有的時候我真的感覺自己是個很渣的人，我睡在你的身邊卻沒法愛你，那個人離我萬丈遠，我卻舍得不要你。”夏舞鼻子酸酸的，“馮敬，我是真的喜歡過你，但我更愛韓憶，哪怕你會恨我，我還是要說。”

    馮敬的心已經涼到了冰穀裏。

    他對她的感情就像是夏舞對韓憶一樣，想愛卻無法愛，想恨卻恨不起來。

    “你知道麽，夏舞，如果人生有一百步，你隻要邁出第一步，我就會走過剩下的九十九步走到你的身邊。”

    可你隻是抬起了腳，又收了回去。

    “我是個壞女人，你不要我，也好。”

    “你想離婚嗎？”

    夏舞想點頭。在她看來婚姻應該是愛情而不是合適。

    但她沒有回答。

    “就當你默認了。”馮敬靜靜地說，“找個時間，一起去民政局吧。”

    夏舞不忍，她真誠地說：“馮敬，真的，謝謝你，謝謝你經曆過我的生命，在這兩年讓我得到了一段久違的被人疼惜的戀情。我知道現在和你說什麽都沒用了，但我還是想讓你知道，我真的認真地喜歡過你，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零零碎碎卻很開心，甚至是美好溫暖，我會一輩子記得和你相處過的全部日子。”

    “那又怎麽樣呢？你最後還是選擇了韓憶。”

    “如果當時出現的是你。”

    “你走吧，不要再過來了。”馮敬將文件重新歸置到自己麵前，“你的衣物我會找人送到夏家。”

    “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馮敬看在夏舞可憐兮兮的臉，很有喜感地道：“再說吧。”

    他恨的不是夏舞，是自己愛夏舞的心，永遠狠不下來。她就像一隻別人的金絲雀，就算關在籠子裏，日日給她唱歌，也擋不住她飛回原本的主人身邊。

    不過夏舞，你和我也走了不短的路程，這麽離開，我為自己可惜，為你可惜，為我們的曾經可惜。

    我放手，放你去愛。

    滿意了嗎？

    我們之間，又何嚐不是孽緣？

    【病房內】。

    年輕男人身體受傷恢複得總是很快。畢竟體質好，韓憶已經比前幾天好很多了，雖然還不能靜養，但可以坐起來吃一些流食和水果了。

    “我已經正式向《E·風尚》提出辭職。”iPad裏的李榮飛一身西裝。

    他們通過平板在麵對麵視頻。

    “你和你的總經理說了情況嗎？”

    “我和他大致說明了一下，雖然他不會把整個《E·風尚》交給我，但他說隻要有足夠的利潤，他很歡迎加盟。”

    “這都是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越堯將耳機往耳朵裏又插緊了些，“現在迫在眉睫的是取得我父親對你無條件的信任，對我改變態度。”

    “其實現在對越董事長說你的意圖，我覺得也沒什麽大問題。”

    “我會和他說的，但不是現在。”越堯回答，“我想讓他自己發現我的意圖，我得做給他看，親自向他證明我的實力。”

    李榮飛最喜歡的就是越堯這一身的傲氣。

    不做作，不矯情，不虛假，卻能震懾人心。

    更重要的是，他不願依靠自己父兄，反而覺得他們是自己人生中的阻礙，要擺脫他們。

    父與子之間的好戲，怎麽能少得了他李榮飛？

    “C市的天秦公司，我記得你曾經在那裏做過模特，有沒有興趣？”

    “什麽意思？”

    “聽說，他還沒有被越氏兼並。”

    越堯一愣，心下清明，李榮飛這意思是要收購馮敬的公司！

    他下意識地說：“那是個小公司，不值一提。”

    事實上，他早就考慮過馮敬。

    馮敬和他的關係很微妙，是情敵，確實很奇怪的情敵，沒有過分的爭端沒有難堪的感覺。做過工作夥伴，卻是關係不咋地的工作夥伴。朋友算不上，但馮敬卻做了朋友該做的某些事，甚至在幫助杜可淳上也出了力。

    他不願在生意場上讓馮敬不好辦。本來在情分上，他就和馮敬因為夏舞關係惡化，夏舞也是因為他而沒有和馮敬進行婚禮，他對不起馮敬。無論如何，不管情況多糟，他都不想和馮敬針鋒相對。

    “它是C市唯一一所進了百強的時尚服裝設計公司，能夠讓你與他簽約半年多的公司，你就一點也不心動？”李榮飛勸道，“而且你肯定很了解它，這是最有利的方法。”

    “天秦能保留到現在，連我父親都不稀罕動它。”

    “讓天秦進駐越氏不是什麽壞事，Ivan。”李榮飛繼續說，“整個公司身價都會太高不止一點。”

    越堯還是堅持，“天秦再等等吧，生意場上沒那麽多明白人。”

    馮敬肯定不願意委屈自己投靠越氏，再說了，以他的性格絕不會答應。

    “我隻是提出個意見，你自己好好想想。”李榮飛看越堯的樣子也不再逼迫，“我也是為你考慮。”

    “好，我會留意的。”

    掛了遠程，越堯將平板放在一邊，歎了口氣。

    李榮飛不會輕易死心，於情於理，他都要盡力保住天秦。

    因為他對不起馮敬的地方，太多太多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