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若衝著他笑了笑。

    “豪豪，你害怕嗎？”

    豪豪小心翼翼地跳下凳子，“害怕什麽啊？”

    他到現在都活的那麽開心快樂，沒有一點顧慮。

    小時候天真的歲月是最美好的時光，不需要管那麽多瑣碎的雜事，隻顧自己。

    “害怕離開這個世界，害怕離開你愛的人，害怕死去……”

    豪豪歪著頭，“為什麽會離開？媽媽總說死是一種解脫，死了很好嗎？”

    死了，他就不用每天都這麽痛苦。

    但是，死後，他的母親會更痛苦。

    林子若摸摸他的頭，“以後你就懂了。”

    “為什麽你們總是說我長大就懂了，長大會懂什麽呢？”

    長大，意味著成熟，經曆的事情多了，懂的東西就多了，這才是每個家長都對著自己的孩子這麽說的原因。

    小孩子的好奇心是不容易滿足了，林子若停止了這個話題，他還小，不需要知道那麽多。

    做手術，不做手術，她在這兩者間徘徊。

    明明已經做好了抉擇，因為席陌的話，她猶豫了。

    孩子，她怎麽能放棄，但是席陌又無法放棄自己。

    糾結。

    “姐姐，為什麽你肚子這麽大呢？”

    豪豪那種天真的眼神讓林子若覺得好可愛，自己的孩子也會這麽討人喜歡吧。

    “這裏麵有弟弟妹妹。”

    “弟弟妹妹？為什麽會在你肚子裏？”

    或許是他在醫院已經呆了一年多的緣故，很少走出醫院，醫生和母親也不許他走出醫院。他懂很少。

    “你當初也是從你媽媽的肚子裏鑽出來的。”

    豪豪歪著頭想了想，“可是媽媽說我是買話費送的。”

    “噗嗤——”林子若笑出了聲，臉上才真正有了笑容。

    小孩子就是容易騙。

    席陌走進病房，看見林子若笑的人仰馬翻，都忍不住有些嫉妒豪豪。

    這小物種還真是有點本事，以後肯定是個花花公子。

    “醫生說什麽？”林子若迎上前去問道。

    席陌先把豪豪打發了出去，特意把沐蕭找來拖著這個小家夥。

    席陌走到她麵前，“我們不要孩子了。”

    不要孩子了……他告訴她不要孩子了。

    她愣了一秒，隨後推開了席陌，走到窗前，“不可能！”

    孩子是她活下去的希望，沒了孩子，她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但是我不能沒有你！”

    “那你想過我失去孩子的痛苦嗎？”

    雙方都要理解，但是又無法理解。

    席陌當然想過，孩子也是他的，兩個孩子都是他的，他當然不希望失去他們，但是相比起來，兩個未出生的孩子怎麽比得過林子若？

    孩子以後還會有的，但是林子若隻有一個。

    林子若倔強的不聽他的話，“我要生下我的孩子，孩子是我的，誰也沒有權利剝奪他們的生命。”

    兩個活生生的小孩，林子若無法接受他們死去的消息。恐怕到時候她會瘋。

    “再不做手術你會死的！”

    時間拖得越久，手術風險越大，她活下來的希望就越小，但是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身體情況，做了手術，孩子就會死，不做手術還可以等道他們出生的那一天。

    或許，孩子們的生日，是她的忌日，不過這也沒有關係。

    她是自願的。

    席陌走上前，抓著她的肩膀，“你看著我的眼神，我和孩子比起來，哪個更重要？”

    哪個更重要，一個是深愛的男人，一個是在自己最難受時候的支柱，這兩者沒有可比性。

    “都重要。”

    “那你就願意滿足你而讓我痛苦一輩子嗎？！”

    她死了，他會痛苦，孩子死了，她會痛苦。

    ……

    她沉默了。

    整個病房都沉默了。

    這真的沒有辦法做出選擇，任何一個選擇都會傷害一個人。

    上海。

    安涵正帶著席汪海在前往蘇州的路上。

    “伯父，您到時候可要小心，那個女人很有心機的。”安涵恨不得事情鬧得越大越好，違背良心說著。

    席汪海點點頭，“再有心機也就是個女人。”從心底裏，他是看不起女人的。

    安涵得意的笑著，這下有林子若受的，讓她裝清高。

    席陌安慰著林子若，“我們再好好想想，別這麽斷定，好嗎？”他開始在乎林子若的意見，怕在不在乎就晚了。

    他要盡全力挽留住林子若，如果真的失去了她，真的會活不下去。

    林子若剛要開口，病房外傳來一個蒼老而有力的聲音，“有什麽好想的？！”

    席汪海走進來，安涵跟在他身後，似乎席汪海就是她的擋箭牌一樣。

    不過也確實是這樣。

    “孩子留下，你，隨意。”隨意，她除了死，還能怎麽隨意？

    孩子生下來，那是席家的孩子，但是席家卻沒有林子若這樣一個兒媳婦，說起來也真是有點可笑。

    席陌瞪著後麵的安涵，又淡淡的看向席汪海，“這是我的事，和你沒有關係。”

    “沒關係，你是席家的兒子，我的孫子必須安安全全留在席家，但是我席家絕不要她這樣的女人。”

    她那樣？沒有背景？沒有高學曆？還是沒有好身材，沒有好外貌。

    林子若苦笑一聲，推開席陌，“誰說過要進你們席家？孩子是我的，就算我死了，孩子也不會到席家，誰都別想！”

    誰都別想！說的那麽堅定有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說出這四個有威懾力的字。

    席汪海有些意外，本以為林子若是個懦弱的女人，沒想到這五個月，她成長了不少，減輕了不少，比一千好了不少，但是這是遠遠不夠的。

    很多事情，不能向幻想的那麽美好，必須要遵守現實。

    席汪海需要和安家合作，並吞下安家這頭大象。

    這才是他讓席陌娶安涵的真正目的。

    “嗬，到時候你都死了，能做什麽？”安涵插上一句話。

    她這句話說的正中中心，林子若如果堅持要生下孩子，孩子就很可能會被席家搶走，她無法想想自己的孩子會不會比席陌的童年還要慘。

    如果真的是那樣，那讓他們出生難道是正確的決定嗎？

    林子若竟然無法反駁，之能從氣勢上先壓倒他們了，“你們不會得逞的。”一般小人。

    席陌看著她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很痛心，如果他不是席陌該多少，沒有這麽多麻煩。

    “席陌，當初我們是有約定的，隻要林子若離開了上海，我便不再傷害她，但是你現在過來找她，算什麽？”席汪海說出了真相。

    林子若一怔，難道，席陌把自己趕出上海是為了保護自己？

    但是他為什麽不說出來。

    席陌看著林子若的臉色變得蒼白，握著她冰涼的手，林子若瞬間感到暖暖的湧過心頭，但是安涵卻看得隻咬牙，“小時候，你強迫我做了那麽多事情，我媽死在了你的貪財裏，我被你當成賺錢工具用了二十多年，現在養育之恩我已經回報清了，我想，我們之間沒必要再繼續做父子了。”

    沒必要再做父子了。

    或者可以說，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過父子關係，一直都隻是利益關係罷了。

    沐蕭拉著豪豪走進病房，把一份合同遞給席陌，這是席陌兩天前讓他弄好的，他已經決定了。

    忍了二十多年，都是為了報答他的養育之恩，以及不讓母親傷心，但是現在，他做的夠多了，他需要自己的自由，不想像一個機器人一樣生活了，沒有感情色彩的生活，根本不是人的生活。

    林子若看著那份合同上的大字：

    斷絕父子關係協議書。

    刺眼的幾個大字。

    她抬頭看向席陌，這幾天，他憔悴了，沒想到他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席陌心有靈犀地也看向她，衝她笑了笑，示意她別擔心，既然他能說出口，就一定是做了充足的準備。

    席汪海很不願結果那份協議，但是最後還是被迫看著：甲方（席陌）淨身出戶。

    XM公司屬於席陌個人產業，與席家無關，席家的財產，甲方不得拿走一分一毫。

    淨身出戶，他把錢看得很輕。

    席汪海拿著協議的手在顫抖，有些不敢相信，“為了一個女人，你要跟我斷絕父子關係？”

    “本來我們也沒有父子關係，隻是單純的合作，不是嗎？”

    雖然有著一樣的血脈，但是卻有著不同的心。

    安涵奪過那協議書，仔仔細細看了個遍，大聲怒斥道，“林子若，你難道想要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嗎？！”

    她也不想，但是這件事情席陌完全沒有告訴過她，但是現在，她突然自私了，“為什麽不想呢？”

    對她有好處的事情，為什麽不想呢？

    世界上最重要的不過是自己，當你經曆了很多事情之後就會發現，你周圍的一切事物都是為了讓你變得更好，自己才是根本，善良要有，但是不能太善良，我們沒必要原諒全世界，畢竟我們不是聖母。

    我們隻是普普通通的人。

    “林子若，你！”她揚起手想要朝著林子若的臉扇過去，卻被林子若一把抓住。

    她抓的很狠，安涵的手腕處開始泛白，她冷不丁的說到，“把一個人推向尷尬的不一定是別人的刁難，而是自己的不自信。”

    因為她的不自信，席陌才會愛上林子若，才會愛的那麽深。

    安涵誰都不能怪，之能怪自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