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珠轉向樹海，“看來，你的眼光有問題呢。既然是一隻害人的鬼，那麽我們就來除了他吧。”

    加藤驚喜的抬頭問：“你們是除妖師嗎？您真的能驅除惡鬼嗎？”

    “唔！”真珠重重的點頭，手掌指向樹海，“你麵前的這位，可是出身裏高野，法力天下第一的退魔法師樹海大師！這種小小的惡鬼，對他來說當然手到擒來。”

    加藤連忙轉向樹海，伏地行禮道：“這幾年因為山頂能見佛光的緣故，我們這也曾有不少僧人到來，可是請他們除鬼，都反而被鬼嚇得屁滾尿流，我原本以為這世上沒有真本事的和尚了。之前招待真是太失禮。大師，如果您真能幫我們驅鬼，免得以後我的家人、村民們每天提心吊膽的生活，我願意伏罪。還有，我們村會奉上錢財作為感謝的！”

    樹海有些不自在的看了真珠一眼。

    以咒法傳音，偷偷說道：“你又在玩什麽花樣。”

    “就是想試探一下。”

    “祭祀儀式是在兩天後，那麽屆時，我們將那位樂師吸引出來，然後除掉吧。”真珠笑眯眯的注視著伏在地板上的老人。

    似有深意。

    平原盛仔細察看她的表情，卻什麽也看不出來。

    “好的，我這就去準備。”村長歡喜的說道。

    這兩天村長家更是殷勤備至，搜刮了自家最好的東西來款待他們。大概認為，這樣能稍微減少一點加藤的罪行吧。

    其他十幾位當時手持凶器的村民也是垂頭喪氣，拚命幫家裏做力所能及的事，象是交待後事一樣。

    倒也沒想過逃跑，能跑到哪裏去？若是連累了家人不是更慘。

    真珠悄悄問平原盛：“你打算什麽時候才宣布不會追究他們的罪行啊？看把他們十幾家人嚇的。”

    “按律法至少也要在官府裏關幾個月吧。得好好嚇嚇他們。”平原盛說，“雖然他們未曾殺人，但已有殺人之心，不讓他們吃點苦頭記住後果的話，恐怕以後會釀成不可估量的災難。”

    “假如不是有你們保護我，我可能會被殺死。我們曾經在驛站和周防官府都有駐留的行跡，很容易就能追查到無樂村來，那麽真的會發生滅村這種事的。”平原盛以少見的嚴肅態度說道。

    樹海忽然啞然失笑，“難得看到你這副模樣，原來你也不是一味溫柔之人啊。這樣看起來才象是位高位官員嘛。”

    平原盛視線注視著遠方，“很多事情我不想麵對，卻不是一無所知。我並不是單純善良之人啊。”

    三人中一時間誰都沒用開口說話，長久的靜默。

    這兩天加藤每天早上都帶他們爬上山頂，去尋找佛光。

    可惜不知是福緣太淺，還是天氣不適合，他們都沒見到佛光。不過清晨山間的景色確實很美，叫他們飽覽了一番，倒也不枉此行。

    舉行祭祀的時間很快就來臨了。

    “祭品是什麽？”

    “每四年一次大祭，使用大三牲牛、羊、豬各一為祭品；平常每年都是小祭，除了一百個飯團外，還用小三牲豬、雞、魚作為祭品。”

    真珠點點頭：“鬼食氣則可半月不饑，這些東西夠他一年飽食了。”

    接著又問：“那祭祀要怎麽做？”

    在傍晚時分，將祭品送到當年樂師失足跌落的那個山崖邊，進行供奉。

    由村中擔任巫的人，身著淨衣，跳起無聲的祭祀舞。

    直到夜幕降臨。

    山崖邊的樹上垂吊著一個鈴鐺。

    巫以鈴鐺為樂器，按節奏搖晃鈴鐺，重複三遍。

    然後迅速轉身離去，不可回頭。

    在整個祭祀期間，所有的村民都鎖門閉戶躲在自己家中，念誦經文祈禱，不得外出。

    否則的話，可能會遇到那位樂師，當成祭品帶走的。

    真珠一行三人，隨著搬運祭品的隊伍到達祭祀舉行地點。

    較為平坦的山崖邊，有一棵經年的檜樹，樹枝上懸著一根麻繩，懸掛著銅鈴。

    將祭品擺上供座排好後，其他人神色匆匆地離開。

    加藤身著白色淨衣，一手持幡，看了看天色後，開始跳舞。

    “原來村長居然兼任村中的巫之職。”平原盛說道。

    不知何時起，山風陣陣。

    懸於樹枝上的銅鈴，不時發出輕微的叮鈴聲。

    加藤似乎被這聲音嚇到，差點跳錯一步，神情也越來越緊張起來。

    不時謹慎的環視四周。

    或許因為樹海他們三人的存在，他安心了一些，終於堅持將祭祀舞跳完。

    身體生出汗來，山風一吹，遍體生涼，讓他覺得更加陰浸浸的。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加藤吞咽了一口口水，“接下來，我就要去搖銅鈴了。”

    “不用了，”樹海出聲說：“你可以先回去。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們吧。”

    加藤大喜，“可……可以嗎？”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他慌不迭的迅速逃離此地。

    樹海轉向真珠：“將那把琵琶取出，讓平原盛來召喚那位樂師吧。”

    真珠依言從袖中取出琵琶，交給平原盛，“害怕嗎？”

    平原盛搖搖頭，歎息道：“我相信你們說的，他不是會害人的鬼。同為樂人，我對那位大人隻有憐惜之情。”他麵露懇求之色：“雖然村民們那麽說，但能再查一下嗎？假如他是被冤枉的，那也太可憐了吧。”

    “當然會查清楚後再做處置的。”樹海說，“現在，請彈奏吧。”

    月光如水。

    與前次不同，今夜的月已有些殘缺，還時不時躲在雲層後，光線時暗時弱。

    樂聲亦如水。

    錚錚，錚錚。

    樂是什麽？

    最早的樂是如何誕生的。

    音，高低強弱不同的聲音，加上節奏，以某種規律排列，就成了樂。

    似有魔力一般，能打動人心。

    愉悅的，悲傷的，憤怒的，溫柔的……種種情緒，從此心傳達到彼心。

    即便千百年後，演奏同一首曲子，聽到的人亦能體會到當年創造、演奏那首曲子的人的心境。

    平原盛漸漸入了忘我之境。

    樂聲既悲憫又壯闊。

    不知何時，那個白衣的影子，隱隱約約出現在山林間。

    漸漸朝平原盛所在之處飄來。

    樹海和真珠都沒有出聲。

    平原盛彈奏完畢，才發現麵前站立著那位樂師的鬼魂。

    雖然口裏說著不怕，突然看見這麽一位，他本能的還是一哆嗦。

    那位輕輕的鼓起掌來：“善哉，峨峨係見青山。好一曲青山。”

    他這一句是套用了《列子?湯問》中伯牙子期的高山流水典故。

    這次平原盛彈奏的，正是琵琶秘曲《青山》。

    談到音樂，平原盛頓時就不再害怕了。

    他驚喜的問道：“您能聽出來嗎？請問大人尊姓大名？”

    他還以為鬼魂忽然恢複了神智。

    結果，下一瞬間，樂師又湊到他麵前問道：“請問，你看見我的拇指了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