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晚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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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雨。

    雨水密密麻麻,水麵上泛起一小圈一小圈的漣漪。

    還未完全擴散開來,又被新的雨滴攪亂。

    連綿不絕。

    道路變的泥濘。

    一棵經年的垂枝櫻樹以盛放之姿承受著這場大雨。

    正值花期。

    白中泛著淺粉色的花瓣,多層。花朵大小為中朵,多而密集。

    不見花葉。

    高五丈,樹身三丈寬,枝幹伸展約莫有八丈寬。

    為花枝所籠罩的麵積,恐怕比許多平民的家都寬大。

    跟隨著下垂的枝條,無數盛開的櫻花如同瀑布一般,層層累累,傾瀉而下。

    無比燦爛而絢麗的景色。

    雨水中,不少櫻花被打落在地。遠遠看去,象一幅粉色的織錦。

    柔弱的花瓣令人憐惜。

    忽然,一股殷紅的熱流噴灑在櫻花上,將它們染得鮮紅。

    一輛牛車橫倒在樹旁。

    三名年紀不一的男子屍體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

    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脖頸正不斷湧出汩汩的鮮血來,身體還本能的在泥水裏抽搐。

    幾縷長發淩亂濕漉漉的貼在臉上,衣衫不整顯示出她方才遭到了非人的淩辱。

    然而,此時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她含著淚水的眼睛轉向一旁,眷戀不舍地看向那位五歲的女童。

    茶色的頭發幼細,蓄的頭發才垂到肩膀,漂亮的柳葉眉,長長的睫毛,如同人偶一般大而圓的眼睛,微翹的可愛鼻子,小巧的紅唇。

    若能長成,必定也是位美人啊。

    女童死死抱著車轅,對她哭喊道:“母親!母親!你怎麽了?我好怕!”

    而她身後已有一名凶神惡煞的男子獰笑著走近,手中的大刀上血跡斑斑。

    女子眼神已灰暗不動,吐出最後一口氣。

    淚珠和雨珠混雜在一起,無法分辨。

    三名身形粗壯的盜匪,正在撿拾屍身上值錢的物品。

    胡亂穿著剛剝下來的外袍。

    此番收入頗豐,他們嘻嘻哈哈的,貪婪的從死人手指上,耳朵上,腰間摸索出配飾,珠寶。

    女子手上的金鐲子,一時脫不下來,一人就索性砍斷了女子的手腕,笑嗬嗬的揀起沾了血的鐲子,隨意在身上擦了擦,舉在眼前,打量那令人癡迷的金光。

    此時馬蹄聲傳來。

    三人俱是老手,聽到之後一驚,各自又操起武器。

    騎馬的身影逐漸近了,見隻是一人,他們又放心下來。

    “這馬看上去很值錢啊,那麽馬的主人一定更有錢了,不如……”

    “嗬嗬,今天是個殺人的好天氣啊。”

    三人攔在路中。

    隔他們十幾步遠的時候,騎馬的男子抽出了腰間長刀,徑直衝了過來。

    兩邊交匯之時,三人齊齊持刀砍出。

    三人配合默契,兩人一人一邊對男子砍去,中間那人則去砍馬腿。

    男子雙腿一夾,那馬縱身一躍,從三人頭頂高高躍過。

    落於他們身後。

    左邊的盜匪回身罵道:“混蛋,還敢躲,兄弟們,上!”

    三個人中的兩人向前衝了兩步,卻見另外一人在原地不動。

    “喂,老三,你居然敢偷懶?”

    話音未落,那個老三脖頸噴出一道血線,整個頭顱就滾落下來。

    兩ren da驚,喊道:“老三!”

    “殺人了!你居然敢殺我們?”

    騎馬那人高高在上,語調冰冷:“若隻盜搶錢財,還可饒你們一命。殘殺婦孺者,該死。”

    “殺人者被人殺之,你們也該有此覺悟吧。”

    剩下兩名盜匪左右互看,對方騎著馬,轉身逃跑的話隻是死路一條,兩人合力,或還有一線生機。

    大喊著朝騎馬男子衝了過去。

    空中亮起絢麗的刀光。

    那一刀之勢,似乎連雨水都被斬斷了一樣。

    櫻花又被鮮血染紅了。

    騎馬男子收刀回鞘。下了馬,查看那幾位被盜匪殺死的人。

    見到他們慘烈的死狀,歎了口氣。

    雙手合十,為他們念誦《往生咒》。

    雨水沿著鬥笠的邊沿不斷流下。他的衣服已經被全部打濕。

    鬥笠下的那張臉此時麵色肅穆,充滿悲憫之意,與方才殺人時的果斷冷漠形成鮮明對比。

    “嗯……”

    他忽然聽到細微的shen yin,連忙循聲尋找。

    在車下,發現了那名女童。

    血泊之中,女童的胸膛微微起伏著。

    ……

    秋雨纏纏綿綿下了幾天,仍不見停。

    如此天氣,很少有人外出。

    官道上,一輛黑棚牛車孤零零的行走著。

    車架位置上坐著一位白衣馭者,似乎完全不會被這惡劣的天氣影響。

    很奇妙的是,假如你貼近了看,會發現雨水象被什麽無形的東西隔絕開一樣,他的全身上下都是幹幹的。

    窗外光線晦暗不明,讓人的內心都似乎陰鬱了起來。

    真珠三人躲在牛車之中。

    房間內依然幹燥而溫暖,外麵的雨霧和寒氣無法進來。

    “我討厭這種淅淅瀝瀝的雨。”平原盛嘟囔道。

    “要麽就痛痛快快下場大的,要麽就別下,幹淨爽快。”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一見到這種雨,我就總會想起半濕不幹的被子,被泥水打濕鞋後腳底的濕滑粘膩,沾上泥點的衣服之類種種令人不愉快的東西來。”

    他轉向樹海:“喂,樹海,你可不可以施展方術讓雨停下來啊。”

    樹海仍然保持閉目打坐的狀態,回答道:“不行。”

    他又轉頭問真珠,“真珠你有沒有辦法?”

    真珠沉吟道:“假如硬要勉強的話……”

    樹海睜開眼睛:“不準勉強!”

    真珠露出無辜的表情,“我就是說說而已。”

    平原盛歎了口氣,有些好奇的問道:“為什麽方術做不到呢?”

    “天上下雨,是一種自然現象。”

    “就好像河流要奔騰入海,樹枝上的花會落,石頭會從高處滾落向下一樣的道理。或許也會出現極少數的異常情況,但那是要相等的力來對抗自然的力,會付出慘痛的代價的。”

    “原來如此。”

    “天道和人心一樣,都是方術無能為力的東西啊。”

    “樹海,你這家夥,”平原盛笑道:“偶爾還能說出如此飽含哲理的話呢。”

    “在這種天氣,你能保持一身幹爽的坐在車裏趕路,就該慶幸了。”樹海冷哼一聲。

    “還是真珠比較厲害嘛。”平原盛說,“對了,不是說這輛牛車是靠真珠你的靈力維持運行的嗎?連續走了好幾天,你會不會累了?不然我們找個地方稍停休息一下吧。”

    “我還好。它需要的靈力並不多,時刻保持靈力運轉,對我來說也是一種修行。”她看了看窗外,“不過,連續趕了幾天路也太無趣了,到下個村子,我們稍稍停留一下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