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歐急吼吼地趕到住處，卻發現沙發上薄毯被隨意丟到了一邊，不見昔時蹤影，臥室，廚房都找了一遍，確定對方蒸發了。

    昔時不在，沈小歐覺得清淨了不少，沒有食欲，幹脆躺到床上，原以為會輾轉反側，千愁百轉，沒想到片刻功夫便昏昏沉沉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夢，夢裏，霍明朗拿著二十年前送給她的紫貝殼，豁然想起當年的事，將她擁入懷中，告訴她自己在幾年前突然失憶，才會忘了她，沈小歐喜極而泣，“明朗，你終於想起我來了，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有苦衷的。”

    沈小歐的嘴角掛著難以掩飾的微笑，一臉的幸福滿足。

    昔時側身躺在她身邊，單手托著腮，看著她一副花癡的模樣，大概是夢裏太美了，竟然還發出咯咯的笑聲。

    昔時不禁蹙了蹙眉，看了下四周，隨即從床頭抽出一張紙巾，放到到鼻翼處來回摩挲著。

    “啊——欠。”沈小歐是被癢聲給弄醒的，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睜開眼一看，竟然是昔時，猛地躍起，這麽美的夢又被昔時給硬生生打斷了，而且，這個家夥竟然還是躺在自己床上，沈小歐懊惱地嚷嚷：“你什麽時候進來的，怎麽進來的？”

    “奇怪，不是走進來的，難道是飛進來的？”

    昔時從身後亮出一串鑰匙在她麵前晃了晃，那是上午鍾堯特意去配的，不是一把，是一串一模一樣的鑰匙。

    沈小歐這才意識到剛才隻是做了一個夢，霍明朗怎麽可能失憶了呢，他隻是真的不記得自己罷了。

    沈小歐泄氣地踹開昔時起床，拉開窗紗，才發現已是深夜，自己竟然睡了這麽久。

    而昔時，因為公司臨時有急事，打完電話給她就回了昔時島，剛剛又趕回來。

    他是有私人飛機的，昔時島，燕城，分分鍾的時間，他還不是來去自如，沈小歐掰掰腳趾頭都知道。

    原來已是深夜，卻仍然沒有食欲。

    她走到露台上，雖是初夏，夜晚的風還是涼颼颼的，不禁打了個冷顫，望著深邃浩渺的夜空，正癡癡地發呆，突然覺得肩上沉了一些，偏過頭，是昔時脫下身上的外套給她披上了。

    沈小歐剛想伸手推脫，對方好像早已洞察。

    “我隻是怕你生病了，還要我送你去醫院，我可沒那個閑心。”

    這嘴巴永遠那麽毒。

    沈小歐破天荒地選擇了沉默。

    兜兜轉轉這麽多年，一個人來，一個人走，友情也好，愛情也罷，與她而言，都是奢侈品，早已習慣了孤獨。

    霍明朗是她唯一的希冀。

    這會兒，這最後一點念想已然化為泡影，沈小歐一時無法承受，不知不覺，便有一股濕意湧入眼底。

    她甩了甩頭，手指在拂去額前的幾縷長發時，動作極快地抹掉了呼之欲出的淚水。不是不會哭，隻是從不在外人麵前展現自己的柔弱。

    昔時坐在她身後的白色藤椅上，慵懶地點了一根煙，星火跳躍中，他撲捉到了沈小歐細微的動作。

    他是誰？他是昔時，久經商場閱人無數的昔時，一個眼神，一點小動作，又豈會逃過他的法眼，隻是，他並沒有去打擾她。

    “有沒有酒？”

    沈小歐從不喝酒，即使在最艱難的時候，她也隻是選擇用沉默的方式將一切悉數消化，可是，這一刻，她終於覺得扛不住了，她想借助一些什麽東西來麻醉自己。

    酒，也許隻有酒，才可以讓她暫且忘掉白天看到的一幕，她告訴自己她要說服自己接受現實，然後重新開始，麵對新的生活，這個生活裏，沒有霍明朗，而依舊是自己一個人。

    “酒？沈小歐，你以為你現在是在昔時島？”

    沈小歐在脫口而出的時候，已經後悔了，不過覆水難收。

    這明明是她自己的住處，卻問一個外人，有沒有酒。

    沈小歐聳了聳肩。

    “不過——”昔時拿起手機。

    “你要做什麽？”

    “讓鍾堯去買酒。”

    “這麽晚了，你讓他去買？”沈小歐於心不忍，這會兒鍾堯肯定已經進入夢鄉了，吵醒他還不得把自己罵死，而且，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貪戀去毀了別人的清夢。

    “算了，我隻是說說而已。”沈小歐急忙阻止。

    話音剛落，沈小歐突然感覺手腕一緊，身子已經偏離出去。

    “喂，幹什麽？”昔時的力道過猛，沈小歐手腕出傳來一陣吃吃的痛。

    “你不是要喝酒嗎？既然不要鍾堯去，那就隻好我勉為其難帶你出去咯。”

    沈小歐突然後悔自己的一時興起，已經是深夜，超市都已經關門，哪來的酒？

    昔時去取車時，沈小歐的手機響了。

    三更半夜，誰會來電話？

    沈小歐實在想不出來，平日裏電話就少得可憐，又沒有朋友，她狐疑地掏出手機。

    看了眼來電顯示，怔了兩秒。

    這個號碼太熟悉不過，雖很少顯示在她手機上，但這一刻，還是讓她動容了。

    是沈有年，她的父親。

    這會兒打電話給她，一定是有什麽急事吧？

    “爸。”沈小歐沒有多想，便按了接聽鍵。

    好久沒有這麽叫了，沈小歐鼻子一酸。

    “明天到家裏來吃飯，小蝶的男朋友要過來，我希望你在場，不要讓外界認為我們家庭不和。”

    沈有年的語氣不帶一點溫度。

    原來，是為了沈小蝶，霍明朗要去她家，第一次過去，所以她要出席，這是在通知她，隻是為了這件事？

    沈小歐舉著手機沉默了，眼底露出一絲失落，對方顯然沒有耐心等她回複，已是一片忙音。

    竟然都沒有問她在哪裏，過得好不好，明天是否有空。

    沈小歐無力地站在風中，一時間有點不能自持。

    “誰打的電話？”

    昔時已經將車開到她身邊。

    一會兒飛機，一會兒跑車的，任性至極。

    沈小歐垂下手機，淺淺一笑，故作輕鬆地回答，“這時候都有騷擾電話，真是無聊。”心卻跌入了泥潭。

    昔時開著跑車兜了大半個燕城，才找到一個便利店。

    看著昔時高大的背影走進便利店，沈小歐抿了抿唇，細白的指尖一直摩挲著手機屏幕，父親的話縈繞在耳邊，一遍又一遍，久久不曾散去。

    不一會兒，昔時兩手提著滿滿兩個大購物袋，擱到後車座上。

    沈小歐向後睨了一眼，頓時詫異。

    紅的，白的，啤的，各色各樣。

    “你想喝死我啊，買這麽多。”

    “有我，你喝不死的。”昔時一邊開車找地方一邊風輕雲淡地回答。

    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買什麽酒，平日裏喝的拉菲都是鍾堯為他提前準備的，但這種小便利店根本沒有那麽昂貴的酒，買酒這種小事豈會用得著他去做，這種便利店他連逛都沒逛過，更談不上買什麽酒。

    索性讓店老板每樣都給他來幾瓶。

    昔時沿著山路開到一個山頭停了下來。

    打開啤酒遞給沈小歐，自己也開了一瓶。

    沈小歐想都沒想，喝酒就跟喝水似的，根本感覺不到痛苦，在酒精的作用下，她漸漸釋放自己，搖搖晃晃地起身，衝著大山深處，張開雙臂，“啊——”

    一陣聲嘶力竭的吼叫之後，沈小歐頓時覺得輕鬆了許多，以至於喝多了，什麽時候倚在昔時的肩頭睡著的都不知道。

    昔時順勢將她攬在自己懷裏，掖了掖她身上的外套。

    醒來時，已經是清晨，沈小歐感到口幹舌燥，迷迷糊糊地睜開惺忪的睡眼，發現自己不是躺在自家的床上，而是車後座裏。而昔時，則在駕駛室的座位上睡著，看樣子，他是坐了一夜。

    沈小歐扭著酸痛的脖勁，有些內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