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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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你又病了?”也不等她說完,玄洛一急,便也不吃桂花糕了,湊到她跟前,黑眸中閃動著疼惜。“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不然,你何以三天兩頭地染病?不行,我得親自尋個太醫來為你瞧瞧,然後再抓出那個欺負你的惡人。”話罷,黑眸中閃動的疼惜轉瞬間由無邊的怒火替代。難怪方才見著她的時候覺著她似是消瘦了些許,本以為是當值過於勞累。不料,她原來又大病了一場。想到這兒,玄洛隻覺心火燃起一陣無名的怒火,恨不得找到那個惡人,將那人碎屍萬斷。他額解根根青筋爆起,緊拽著的拳頭,由於他用力過度,‘咯吱’作響。該死的劉瑾,近一月來他一直忙著前朝鎖事無暇分身,但他吩咐了劉瑾幫他帶了話過來,今兒看來,是他所托非人了,不擔沒帶話,反而壓根沒來過這兒。瞧著玄洛的神情,她近日有些陰沉的心,不免一暖。隻見她緩緩起身,雙手附上玄洛那隻‘咯吱’作響的拳頭,柔聲道:“好啦,別生氣啦!沒有你說的什麽惡人,是我自己體質不好,怨不得別人的。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麽?”呃?玄洛怔怔地望著這雙纖手,潔白纖細的手指在這身淺紫衣裙的映襯下,更顯得瑩白如玉。如此近距離的細觀,隻見佳人膚若凝脂,眉如水黛,眼似秋波,清靈明澈之中帶有一絲與她年齡不符的滄桑。

    意識到自己的失神,玄洛極其不舍地放開了她的手,轉頭望向天邊。每與她相處多一分,他便越發強烈地想要擁有她,他該怎麽辦?他大可就此將她納進他的後宮,然而,他卻不想勉強了她。時光如水,歲月如梭。轉眼間,便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節之日,宮中照例要舉行宴席。皇太後提議說今年要君臣同樂,設宴禦花園,屆時朝中二品以上的官員皆可攜帶家眷一同參加。玄洛聞言,便立即下了旨意,著蘭妃全權負責籌辦此次宴會。一時間,整個後宮內廷都陷入了一片忙碌之中。入宮半年有餘,子萱向來喜靜,加之她心知太後亦不願將她露於人前,於是,今天她一早便向玉竹姑姑以身體不適為由告了假,靜靜地待在自己的小院裏。這個院子本來就隻有她跟憐兒住,而今夜憐兒要與玉竹一同陪太後出席宴會,因此,小院落裏顯得格外清冷。剛過了酉時,禦花園中便傳來了絲樂之聲。

    今夜,他應該也來了吧?想到這兒,她便再無心思用晚膳,起身更換上一套淡綠色的宮裝,這才推開自己的房門,側耳便隱隱聽到院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她微蹙眉,這個時辰,誰還會來這兒?心有所思的急急反身關上了門,向院外走去。“公主?”還沒走幾步,一眼便望到了正朝這邊跑來的雨晗,她心頭猛地一愣。“公主,你怎麽會到這兒來?伺候你的李嬤嬤怎麽沒跟你在一起?好公主,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一個人亂跑很危險啊?”她薄唇微勾,絕美的臉上揚起絲絲淺笑,眸光中閃動著疑慮。“姐姐。”一看到子萱,小家夥眼中的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停在原地也不走了。望著雨晗這張稚嫩的小臉上滿是淚水,她連忙上前屈膝蹲在雨晗跟前,掏出手絹,急急拭去小家夥臉上的淚,順手又理了理雨晗額前那有些淩亂的劉海,柔聲道:“我的好公主,你這是怎麽啦?”小家夥噘了噘小嘴,明亮的黑眸中不斷有淚花閃爍,哽咽著聲音:“我不喜歡父皇跟皇祖母了,方才宴會上,他們都一直在誇蘭妃,卻沒有一個人記得我的母妃。”

    話還沒說完,小家夥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隻聽說如貴人被皇太後禁了足,卻不想,連今晚這種的宴會也不能參加。今夜,恐怕傷心之人不僅僅隻有雨晗公主吧!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見,作為母親的如貴人,怕是此刻亦是以淚洗麵吧!“公主,不喜歡皇上跟太後這話,以後都不許再說了,知道嗎?”頓了頓,她抬手擦去雨晗眼前的淚。“好了,公主乖,不哭了,奴婢給你變個新戲法,好不好?”小家夥似乎不太明白她方才的囑咐,大睜著眼望了子萱一眼,頭搖得跟個波浪鼓似的。“不要,不要!我想母妃了,你能給我把母妃變過來嗎?我已經一個月沒見過她了,我都快把她的樣子都忘記了。嗚嗚”說完,小家夥又大哭了起來。“公主,奴婢求你了,你別哭了好不好?”眼見,小家夥完全無視她這句話,繼續傷心地哭著,她頓時有些束手無策了。

    “好了,公主,求你別哭了,你再這麽哭下去,奴婢的小命就不保了!”嘎?這招似乎見效了,小家夥一下子止住了哭聲,但眼眶中仍溢出鬥大的淚珠,以召示她的委屈。子萱無可奈何地長長籲了一口氣,垂眸疼惜地握住雨晗的手。“我們回永壽宮可好?”此刻,她竟然找不到言語來安慰眼前這個隻有四歲的小女孩。在雨晗的身上,她仿若看到了當年的那個自己,那時,她也是天天纏著舅父要找母親。那是,死別,不得已。而這,生離,卻是人為。身處禁宮,連她就要日漸迷失了本性,一言一行皆不出自真心。“姐姐,你陪我去建章宮好不好?”當她目光對上這雙滿含期盼的明眸,她一時意不知如何回答。倘若斷然拒絕,那她便生生傷害了這個純真的孩子,可如果答應,那麽,她便要冒著被太後責罰的危險。二者取其一,無論她怎麽選,都不對,今兒個她總算是遇上難題了。

    “那些嬤嬤一聽建章宮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我知道,如今母妃不得父皇寵愛,她們都巴不得敬而遠之。可是姐姐,正是如此,我才更想知道母妃如今過得怎麽樣,哪怕,隻是遠遠的瞧上一眼,讓我確認母妃還活著。姐姐,我求你了,求你了!”小家夥眼看著子萱躊躇不定,眼眶的淚又悄然墜落了下來,楚楚可憐地反手握住子萱的手,輕輕的搖晃著。子萱身心一震。原來,這孩子如此迫切地想方設法的去建章宮,隻是為了確認心中最牽掛之人的是否安然健在?縱使大人犯了天大的錯,但罪不及孩子,為何要逼得這樣一個本該純真可愛的孩子於短短時日內便看透了人情冷暖?她一定無處可去了,不然,怎麽也不會找到她這麽一個身份地位卑賤的奉茶宮女這兒來,從禦花園到永壽宮西四所,雖說路程不太遠,可也不近,以一個孩子的腳力來說,仍是需要花費不少的精力。清澈的眼底突然湧現出一抹濃烈的傷感,仿佛有一根刺在不知不覺中紮進了她的心尖,有些細碎的疼。她緊抿微唇,眼角蘊上了點點淚花,心中衍生出許多對這孩子的憐惜之情。長吐了一口氣,潔白如玉的額前劉海肆意飛揚,柔聲說道:“好吧,奴婢陪你去一趟,但我們約定,隻遠遠的瞧一眼便走,可好?”雨晗一聽,眸中開始閃動上喜悅之色,邊舉著小手抹去眼中的淚,邊‘嗯’了一聲後連連點了點頭。

    衝著小家夥淡然一笑之後,拉上小手,朝建章宮的方去走去。這廂愁雲滿布,那廂卻歌舞升平,熱鬧非凡。琴曲仿若天籟之音,在禦花園上空悠揚婉轉。月白皎皎,月華下美人舞姿輕盈靈巧,恰似奔月的仙子。左側的女眷處,貴夫人們身著綢服緞袍,姹紫嫣紅,更兼滿頭珠翠,金釵玉簪,交頭接耳間,配合著耳飾環配,叮當作響,再細辨眾娘娘夫人的麵目,真是人比花嬌,各現媚態,風姿一個更比一個好。隻見今日皇太後身著迷離繁花絲錦製的芙蓉色廣袖寬身上衣,繡五翟淩雲花紋,紗衣上麵的花紋乃是暗金錢織就,點綴在每羽翟鳳毛上的是細小而渾圓的薔薇晶石與虎晴石,碎珠流蘇如星光般閃爍,光豔如流霞,一襲金黃色曳地的望仙裙,裙上用細如胎發的金銀絲線繡成棲支飛鳳,刺繡處點綴上千萬顆如繁星似的珍珠,與金銀絲相映生輝,貴不可言。

    發髻上插著十二支金光閃閃的金鳳釵,發間還戴了一支金邊紅寶石簪子,處處無不透著繁迷的皇家貴氣。太後朱唇微勾,側目瞧見主位之上的玄洛麵上依舊揚著令人捉摸不定的淺笑,眼波不時掠過舞池中纖腰細柳,翩翩起舞的美豔舞姬們,但卻又未做任何停留,僅僅隻是淺淺一瞥,時不時與右側的大臣們含笑對飲。緊挨著太後入座的是長信宮蘭妃,自打日前如妃被貶為貴人,現下,她便位列後宮眾妃嬪之首。一襲玫紅繁花宮裝,原本清秀的臉孔今日這番濃妝豔抹之後,倒失了平日那份平易近人之感。太後身側的玉竹,垂眸環顧四周,才發現不知何本該在池邊賞煙花的雨晗與李嬤嬤卻不見了蹤影。她心頭一急,但很快又恢複鎮定,躬身低頭與太後耳語了幾句,便見太後臉上笑容短暫的一僵,但很快又恢複了笑顏,輕點了點頭,玉竹緩緩退了幾步後轉身離開。眾人口中的“冷宮”,是坐落於常年陰寒不見天日的皇城最北側那一所空置的院落。曆代失寵犯錯的嬪妃都會被發落安置在此,終身不得出入,加上此處景色蕭條,人跡罕至,因此,便被宮中人視若為冷宮,十分地避諱。而不遠處的建章宮,曆代常居的亦是一些不甚得聖寵新入宮的秀女,所以,這建章宮在眾人眼中,與冷宮無異,同樣的荒僻而冷清。(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