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以心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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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不醉人人自醉!”她用力掙開他的手,冷然截斷他的話,抬眸,水霧彌漫的眼眸望定玄洛,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笑意,聲音淒涼哀傷。“為什麽容許你醉在一個個溫香軟玉中,卻獨獨不許我醉呢?一點都不公平!為什麽,你可以隨意寵幸任何人?而我,不過是被人從溫泉池中救起,你便覺得我罪大惡極,你以為那是我能決定的嗎?那一刹,當我被納入那個溫暖的懷抱,卻聞不到我所熟悉的龍涎香,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多心痛嗎?可那時的你,又在哪裏呢?永和宮?還是長信宮?”聽了子萱這樣一番帶著濃烈醋意的話語,玄洛心中頓時一喜,可隨即又怒上心頭,眼前掠過那日武德門前送紫玉耳墜的一幕,如今看來,一切皆隻是那名叫千落的女子的無中生有。“萱兒,你相信朕,朕真的”他迫切地想要解釋,可她卻再度冷聲截斷他的話。“夠了!”她定定地望著他的眼睛,眼中折射出的寒芒似冰刀般割過人的身體。“夠了,我聽夠了你的謊言!你說你不曾碰過婉昭儀,那婉昭儀腹中的孩子又是誰的?你說你不再寵幸蘭妃,那昨晚又是誰整夜宿於長信宮?”那一刹,眼淚再一次控製不住地湧了出來,她淒楚一笑。“好,即便這兩件事不作數,那方才呢?方才我親眼所見的,也能有假嗎?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玄洛,你可知,我已愛上了你?”最後短短的幾字,她卻說的甚是艱難,似有魚梗在喉。語畢,她隻覺氣息一窒胸口一陣翻湧,一口鮮血,立時從她的口中噴出,紅豔的血梅花般灑向地麵,頓時便將地麵那厚厚一層落雪染紅,身子一軟,整個人一下子便伏倒在雪地裏。
“萱兒!”“萱兒!”玄洛與軒轅墨大驚失色,幾乎在同時撲上前去,一左一右扶著子萱的胳膊,然而,她卻執拗地拒絕他們任何一人的攙扶,怔愣地望著地麵的點點殷紅,似紅梅,又似桃花。不遠處,軒轅靈兒一動也不動,如冰雕一般僵在了當場。飛雪肆意的從無邊的夜空盤旋而下,落在她頭頂的珠花上,漸漸凝結成冰。今夜,她雖以一張俏似南宮青兒的臉贏得了玄洛一時的注意,但她深知,她永遠最近不了這個男人的心。而那女子,不但擁有一張世人皆無法企及的絕世容顏,更難得的是,他,已然將她刻進了骨血。軒轅墨亦是靜靜站著,試圖扶向子萱的手,卻是僵在半空中,凜冽的寒風似刀子般的穿過掌心,他卻絲毫不覺這份幾能冰凍骨髓的涼。她竟說,她愛上了他?雖一早料到了這個結果,但他卻一直自欺欺人,不願麵對現實。如今,聽她親口說來,他不由得暗沉了眸光,眸底翻騰的水光,一寸寸的,漸漸凝結成了冰。嗬,原來,十餘年來的癡尋,臨到今日,尋的,不過是這樣一份噬魂錐心之苦。“萱兒!”良久,玄洛歎息一聲。“是朕的錯!朕求你,不要拿朕的錯誤懲罰自己!”他欺身上前,深深地看著她,目光在她的唇角掠過,那抹鮮紅,讓他隻覺心似被緊張的鐵鉗烙了一般,生生作疼!他貴為九五之尊,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有一個女人能讓他無措至此!子萱緊捂著胸口,冷冷地抬眸望了玄洛一眼,側頭又望了望麵色陰沉的軒轅墨。雖她不甚了解軒轅墨,但既然軒轅墨敢當著玄洛的麵,求娶身為皇貴妃的她,這說明軒轅墨此行定是做了萬全的準備,倘若明日玄洛執意行冊封大典,隻怕軒轅墨定不會善罷甘休,若當真引發兩國戰事,屆時生靈塗炭,萬民水火,那她可真真是禍國殃民的罪人了。
驀然發現,天下之大,竟再無她的容身之所,而那隻火鳳流絲鐲則是這一切的起因。思及此,她眸光一凜,伸手撩起寬大的袍袖,羊脂白玉中的兩隻火鳳栩栩如生,下意識欲摘下手鐲,卻驚覺根本就摘不下來。見她迫切地想要擺脫火鳳流絲鐲的束縛,軒轅墨臉色一白,有些不自然的黯淡了眸光,淡淡道:“萱兒,別白費氣力了,你是它認定的主人,除非你否則,它便不會遺棄你!”語畢,他重重地別過頭去不再看她,喉頭一動,將唇齒間的苦澀,強行咽下心頭。夜色正濃,卻怎麽也掩蓋不住他眼底那抹令人望之心碎的黯然。她愣了一愣,挑眼望去,瞧見軒轅墨那深不見底的眸中隱蘊著鬱鬱之色,她有些不自然的別開頭,心中思緒萬千,久久難以平複。這軒轅墨怎的如此偏執?這般癡情,仿似他已癡戀她多年。無論如何,如今,她都不想再與皇室有任何交集,遂以手撐向積雪覆蓋的地麵,緩慢站起身,如避毒蛇猛獸般拒絕玄洛與軒轅墨的攙扶,越過兩人,緩步離去。注視著那漠然離去的背影,玄洛心頭劇痛難忍,急喚道:“萱兒,聽朕解釋,朕”她眸光變了變,臉色白得幾近透明,眼睫上懸著碎雪,那樣凜然森涼的撲簌著。“我別無所求,隻求皇上能允我出宮,此生,你我永不相見!”一陣北風呼嘯而過,將她清淺決絕的話語撕裂在風中,零碎地飄入玄洛耳中。語氣輕柔和緩,飄入玄洛的耳中卻覺得胸腔中似乎突然壓了一座大山,山體崩裂間,碎石紛落,所經之處,砸得人血肉模糊。“不!”玄洛瞳孔猛地一縮,急聲道:“萱兒,你是朕的皇貴妃,此生,你隻能留在朕的身邊,哪都不許去!”說話的同時,隻見他身形微動,眨眼間的功夫,她冰涼的身子再度被納入他的懷中。“你不要碰我,不要!”她推開他,身子踉蹌著向後退去,他朝她走近一步,她卻倒退數步,這般的避之不及,令玄洛通體皆是冰涼一片。是的,她,不要他抱,不要。
“落盡瓊花天不惜,封他梅蕊玉無香。”她在風雪的盡頭緩慢遠去,淚越流越多,漸漸的,積成冰霜。身後,風忽然大了些,似刀子般割過身後的幾人。雪,仍在簌簌地下著,一朵朵晶瑩的雪花如棉絮灑落,很快積了厚厚一層。子萱拖著沉重的步伐,深一腳淺一腳,緩慢行走在雪地裏,冰涼的雪沒過腳踝,點點滲透絲履,風很冷,雪很冰,因著心已痛到麻木,所以,她全然沒有任何感覺。此時的她,不知道的是,有人一直守候在遠遠的屋簷上,任雪花紛紛揚揚落了滿臉,任眼睫霜雪滿布,那人的目光,隻定定地鎖定著她。看著她站在昭陽宮與西四所的岔路口,躊躇久久,那人眸光驟然一沉,劍眉緊蹙,掩在衣袖下的手更是慢慢緊握成拳,手心明明冷冽若冰,卻仍滲出一抹沁骨的冷汗。看著她終於轉向朝西四所走去,那人這才長籲出一口氣,撩起被雪水浸透結成冰塊的袍角,縱身飛掠離去。修羅門,地下密宮。昏暗的燈火下,隻見風贏神色肅冷,周身縈繞著一股森冷的霜雪氣息,大步走入石室落座案前,冷目一掃朝著自己無聲一揖的風白衣,皺眉,眼神中泛出了然的酷冷。“風白衣,你可知罪?”
“少主。”他心中一凜,抬頭直視風贏。“我。”風贏微眯起深眸,眼神一深邃幽暗,眉宇間盡是一片陰鷙。“對於軒轅墨與千落合謀設計萱兒一事,你為什麽不上報?我是要奪回萱兒,但卻不是以這種卑鄙的方式。你可知,今晨,倘若那玄祺晚到一步,萱兒她已”他話語一頓,深眸中掠過疼痛的神色,眸底寒芒漸利,如刀鋒般射向風白衣。“你明知千落對萱兒存有殺心,你為何還要縱容她?”風白衣下意識地感到背脊發涼。關於此事,當他收到消息之時,他確覺不妥,正欲向少主稟報之時,門主卻突然出現,並勒令他切不可對少主提及。
當時,他雖憂心,但卻還是聽從了門主之令,畢竟,這子萱是門主唯一的女兒,門主定然不會有害女之心。殊不知,正是他不夠堅持,這才險些令子萱命喪溫泉池中,萬幸子萱無事,否則,他當真無臉再見少主。“白衣知罪,請少主責罰!”一時石室中寂靜無聲,僅剩滿室的燭光搖曳。“責罰?”良久,一片沉寂中,風贏歎息一聲,冷冷道:“我豈能責罰你?我豈敢責罰你?”你不過是受命叔父罷了!這話,他卻並沒有說話口。叔父,您這般全然不顧念嫡親女兒的生死,讓九泉之下的姑姑情何以堪?風贏垂下眼,長長的睫毛掩住他沉冷的眸光,伸手,端起幾案上的碧玉茶盞,掀蓋,茶水的霧氣熏得他眼神更加黯淡,倒映這夜那抹纖細的倩影,那樣的淒楚,讓人一看便會心疼入骨。他不再說話,隻是將茶盞捧得更緊了些。“啪”地一聲,滾熱的茶水,淋漓四濺。滾熱的茶水,順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流下,滴滴晶瑩,一如她這夜的淚。半晌後,他短促的笑了笑,昏暗的光線下,那笑容看起來卻並不像笑,倒蘊著幾分凜冽肅殺之意。“傳令下去,計劃提前!”風白衣一怔,清冷的眸光中掠過一抹詫異,隨即又極快隱去,朝著風贏一抱拳,領命而去!而此時,西四所!憐兒穿戴整齊,坐在床上,目光有些僵滯,卻全無睡意,眸底隱著幾分焦灼,很明顯,是在等待著什麽。她時不時側耳細聽,院外,除卻狂猛疾掠而過的風聲,其餘,皆是一片死寂。(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