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她痛到自己咬舌，給她嘴巴裏塞了個毛巾。

    我的一隻手從下麵伸進去，宮口差不多開了，但是，胎位不正，我慢慢挪著孩子的胎位，另一隻手也根據胎兒的位置在孕婦肚皮上按著。

    這時，機艙裏靜寂無聲，隻有孕婦的悶哼和我的快要虛脫的聲音。

    時間一點點流逝，我的手臂都麻了，終於胎位換了過來，我也早已汗流浹背。

    孕婦陣痛還算規律，但是她的力氣似乎不多了，我需要加快速度。

    “好，很好，你很棒，接下來，還是聽我指令，感覺痛就用力，用長力。”我按著她的肚子，等待陣痛：“好，用鼻子，深呼吸，開始用力！”

    這樣循環多次，加上我的手法，孩子終於露出了頭。

    又不多時，孩子終於出來了。

    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響徹機艙。

    “是女孩！”

    我把孩子遞給旁邊的空姐，靠近產婦告訴她孩子的性別，把毛巾從她嘴巴裏取了出來。

    旁邊的空姐忙剪了臍帶，將孩子清洗消毒，最後包裹好後送到產婦的身邊。

    產婦無力地笑著，汗水浸濕了頭發，衣服，就像洗了澡沒有擦幹。

    機艙裏所有的人都長出一口氣，微笑都爬上臉。

    我虛脫地癱在產婦旁，她轉過頭看著我，“謝謝！”

    我微笑著搖搖頭。

    金色的陽光從窗外照了進來，驅散原來的紅霧。

    產婦依偎著新生兒，衝我微笑著，當金色的陽光照在她們身上的時候，她們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

    剛還圍在一團的人也消失了，他們嘴角笑著，卻是欣慰的笑，陽光的笑，就那樣笑著看著我，消失了。

    當金色的陽光透過機窗照滿機艙每一個角落時，一切都仿佛回歸正常。

    一抹黑影從光線中走來，當他走近，陰影照在我的身上，我才看清來人的模樣。

    是皇甫冥！

    他緩緩走來，俊朗的外表帶著少見的微笑，他像天神一樣向我伸出手。

    我努力把手遞過去，他順勢俯身將我公主抱在懷中。

    我覺得好累好累，想要睡覺！

    “娘子，你真棒，你真的很讓為夫驚喜！”他在我的耳邊吐氣如冰。

    “我好累，想睡覺！”

    他的懷抱雖然冰冷，但或許是因為多次的接觸，我已經習慣了他的溫度。

    “娘子，你還不能睡！”皇甫冥看著緩緩閉上眼睛的我，突然話鋒一轉，“如果，你想嫁給我，我不介意你到地府來陪我，到時候我們兩個人，不，是兩個鬼，逍遙自在，隻羨鴛鴦不羨仙，你說好不好？”

    他把鬼故意說得很重。

    結婚？地獄？鬼？

    我猛然睜開眼睛，看到皇甫冥嘴角的壞笑，“我，我才不要嫁給你，我才，才不要去地府！”

    我無力地推著他的胸膛，想要從他的懷抱中下來。

    他的臉湊到我的眼前，離我很近很近，我看到他長長的睫毛，長到身為女人的我都汗顏，他冰冷的唇吻上我，輕啟，“娘子，你真的很勇敢。”

    說著他就吻了上來，他吻得很深情。

    “嘶～娘子，你不乖！”皇甫冥吃痛地退出來，他看著我，滿眼狡黠，“娘子，這麽餓？要不要為夫來喂你？”

    “滾！”

    皇甫冥沒有繼續糾纏我，沒有趁我之危欺負我，出乎我的意料。

    他將我放回我的座位，扶我坐正。

    氧氣罩不知何時出現，他將氧氣罩套在我的頭上。

    新鮮的氧氣迅速竄入我的體內，身體漸漸變得爽快輕鬆，我的意識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嗖得一下歸位到我的身上。

    耳邊傳來空姐廣播的聲音，大意說，機艙氧氣係統已經恢複正常，飛機重回軌道，一切正常！

    我緩緩睜開眼睛，陽光普照機艙，我帶著氧氣罩，頭等艙裏其他人也都帶著氧氣罩，有的也已經醒來，呼叫著身邊的人。

    楚逸白帶著氧氣罩，昏迷在座位上，我趕忙摘掉自己的罩子，俯過身子叫他，“逸白？逸白？”

    楚逸白的手指動了動，我驚喜萬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他漸漸轉醒，我高興地將他抱過來。

    楚逸白恢複神智，摘掉氧氣罩，回應著我的擁抱，“珊珊！”

    “我們沒事了，沒事了！”我興奮地告訴他，眼淚流了出來。

    之後我大概問了下空姐，空姐告訴我，飛機遇到強氣流，劇烈顛簸，急速下降，後來雖然恢複正常飛行，但機艙氧氣係統出現故障，大家出現缺氧。

    氧氣應急罩自動彈出，但是因為氧氣罩供應氧氣的時間有限，很多人出現缺氧，頭暈惡心，有的甚至出現幻覺。

    不過很幸運，氧氣係統最終恢複正常，這次飛行有驚無險。

    因為太累了，所以我依偎著楚逸白睡著了。

    夢裏我再次回到紅霧彌漫的機艙裏，見到了那個產婦，她抱著新生兒，她們後麵是機組工作人員，再後麵是許多乘客。

    她們都微笑地看著我，臉上帶著感激和欣慰。

    產婦走到我跟前，“謝謝！”

    停頓片刻，她低下頭又再抬起，一臉的歉意，“對不起！”

    我疑惑地看著她，“為什麽要跟我說對不起？”

    “我們都是空難遇難者，兩年前，我懷著不到六個月的身孕隻身坐飛機去找我的丈夫團聚，沒想到那天飛機遇到強氣流，我被嚇得難產，最後孩子死在我的肚子裏，我也死了，我乘坐的飛機因為沒能成功躲避強氣流加上因為我要迫降的緣故，整機失控遇難。機上無一人生還，大家都葬身在海裏，魂魄無歸處。”

    “我們死不瞑目，本是要讓你們和我們有同樣的遭遇，然後到海裏，做我們的替身，我們這些鬼好投胎輪回。”

    “但是，因為你的善良，我們被你所感動。加上你幫我把孩子生了下來，我的遺憾你幫我彌補了，也因為這個孩子的出生，大家的心被觸動了，怨恨得以消除。”

    “我們不能恩將仇報，所以謝謝你，對不起！”

    產婦說完，她身後的眾人也紛紛說著謝謝，對不起！

    她說的這些讓我一下難以消化。

    想起皇甫冥，他一開始就發現不對，所以想暗中幫我，告訴我不要理陌生人，怕我被它們害死，他自己去想辦法處理。

    可沒想到我還是按捺不住，幫了孕婦，也正因為如此，避免了又一場空難的發生。

    也難怪皇甫冥後來出現說我給了他驚喜。

    “姑娘，我們還有一件事想要你幫助！”

    “你說！”

    “我們遇難後，政府並沒有找到我們失事的位置，所以大家的魂魄被禁錮在那裏，回不了家，投不了胎！我們想請你幫我把我們遇難的地方告訴我們的家人！我們，想家了。”

    產婦說完，所有的人都慟然流下眼淚。

    看到他們的樣子，我也不禁流下了淚水。

    兩年前確實有架飛機在這條航線上離奇失蹤，沒想到是他們。

    產婦給了我地址，我默默記在心中，“放心吧，我會讓你回家的！”

    家，多麽牽動人心的所在。

    所謂落葉歸根，不過如此！人之將死，或者魂之所念，都是回家。

    我被深深地觸動。

    在得到我的保證後，他們微笑著漸漸後退，直到消失在一片白霧裏。

    我是哭著醒來的。

    楚逸白看著我，關切地問我：“珊珊，你怎麽哭了？”

    我沒有告訴他我在飛機上經曆的一切，這件事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我也不想楚逸白擔心。

    我問過他，他跟我都感到頭暈的那個時候，他就漸漸沒有意識了，後來我也沒有了意識，直到氧氣罩的自動彈出，他的意識也是模糊的，而我進入了幻境。

    直到經曆了幻境裏的一切，到最後被皇甫冥帶回來，我才真正清醒過來。

    這件事讓我唏噓不已，如果當時我沒有管那個孕婦，會發生什麽？

    是不是空難史上又會多出一樁，又會多出很多枉死之人，傷心過後，被人當作靈異事件一談再談？

    回到家，我去網吧在網上匿名放出消息，很快得到很多人的注意，尤其是當時空難者家屬的關注，最後政府出動，在產婦給我的那個位置，打撈出很多東西。

    隻是兩年時間太長，屍體早就沒有了。

    我看著新聞，那些空難者的家屬哭著喊著，仿佛又經曆了一次生離死別，但終究找到出事地點，他們的心也該放下了！

    而它們，終於回家了！

    回家已經兩日，這日晚上，楚逸白回來告訴我，他找到幫我下胎的人，是一個道法高深的茅山道士。

    我笑得勉強，摸著肚子，最後還是下定決心，要打掉孩子，畢竟這個孩子不能留。

    第二天一早，我和楚逸白就準備去找那個高人，剛出臥房，就看到滿桌子的飯菜，雞鴨魚肉應有盡有。

    一屋子飄香著飯菜味，光聞著就讓人口水直流。

    婆婆端著熱湯從廚房出來，她看到我，笑容滿麵，把湯放到桌上，立刻走到我的跟前。

    婆婆拉起我的手，輕拍著，將我往餐桌旁帶，嘴裏還高興地說著：“珊珊，你懷孕怎麽不告訴我？既然懷孕，就不要到處亂跑，要多吃多喝多補，知道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