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笙這次沒有問，他現在還在震驚之中，沒有回過神來。

    其實，與其說是震驚，還不如說是痛苦。他曾經以為雖然自己缺少家人的關愛，缺少一個美滿的家庭，但至少他的父親母親是滿心歡喜地將他帶到這個世界來的。

    可是，如今看來，他卻隻是一個意外的產物罷了，也許，在他還在他母親肚子裏的時候，他的母親甚至還猶豫過，要不要把他生下來。

    這種執念一旦出現，就好像野草一般瘋狂地蔓延了起來，以至於莫老爺子後麵說的話莫笙都沒有聽進去，隻是在他正說著的時候，突然恨恨地插了一句。

    “既然這樣，那我就告辭了。”

    “……阿笙，你怎麽了？”

    莫老爺子還正在說著關於莫笙母親的事，剛要講到關於紙條的重點，莫笙卻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句，而且看上去似乎很生氣的樣子。

    “如果當年你能知道現在整個莫家隻能靠我來支撐，你會不會慶幸，當初幸好留下了我？”莫笙用嘲諷味十足的語氣問道。

    莫老爺子聽到莫笙如此說，終於明白他為什麽會是這樣的表情了。

    “其實，雖然莫家當時彼此之間的關係都暗潮洶湧，但是，我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全部都很高興你這個小生命的到來。”

    “哈，開什麽玩笑，我不是一個意外的產物麽？”莫笙嗤之以鼻。

    “當然，確實很意外。但是，在知道起航對你媽媽的用心之後，我才意識到，有些感情和人，其實是不可代替的。而對於你的母親，我以為，如果有一個孩子，她至少能夠減少一下對莫家的憎恨。雖然到最後這個願望也沒能成行，不過，至少我還是希望你的到來。”

    “……”莫笙動了動嘴唇，然而卻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他想問的是，莫起航和莫老爺子對他的態度他都知道了，那母親呢？然而，這樣的話，他卻怎麽也問不出口。

    “至於你母親，其實我並不了解她。”不過，他沒有問的話，莫老爺子也回答了，“不過，至少她是愛你的，不然也不會答應我提出的條件。”

    “你不是說她帶我離開，隻是為了不想讓我姓莫麽？”

    “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她一開始就知道莫家的存在，她不想讓你成為像我一樣的人，也不想讓你如同起航一般一輩子都被莫家人的身份所束縛。莫笙，你母親是愛你的，這一點誰都不能否認，即便是我。”

    莫家的存在，雖然莫老爺子沒有明白說，但是莫笙卻知道那個“莫家的存在”到底代表著什麽意思。那是一個黑暗之中的冷血組織，每一個進入其中的莫家人，恐怕最後都像莫老爺子這樣，視人的性命如同草芥。

    “什麽條件？”莫笙頓了頓，問道。

    “她沒有帶走那顆心髒。我給了她選擇，要心髒還是要你，她帶走的是你。那顆她執著了多年，此生就為了複仇的心髒，她卻放棄了。”

    聽到莫老爺子這樣的回答，莫笙突然感覺心口被堵上的地方，突然一下就明快了。

    因為莫笙也曾經因為母親的死，而一直生活在想要複仇的陰影之中，明白那種根本放不下的仇恨的執念，要放下是有多麽不容易。母親為了將他帶走，所以寧願放棄了那顆心髒，如果這還不能說明她愛他，又還能有什麽能夠說明呢？

    “說實話，我以為她會選擇那顆心髒的，因為當初在莫家的時候，她似乎對你並不上心，也不像是一個母親對自己的孩子有那樣珍視的感覺。現在想來，她可能也是為了你。在當時那種複雜的環境之下，隻有她對你足夠的漠視，才能換來你的安全，這一點無論是對於莫家還是愛德華家族，都是通用的。”

    “紙條是怎麽回事？”莫笙深吸了一口氣，問道。

    他現在已經不想糾結當年關於感情瓜葛的事情了，那已經是上一代人的事情，他的母親是愛他的，他隻要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

    “那應該是你父親的真正死因，當年她走了之後，關於起航死因的調查結果才出來。我始終不相信起航的死與愛德華伯爵沒有任何關係，所以後來我一直在找她，想要問問當年的情況。畢竟起航的死，與她有著莫大的關係，說不定她應該知道一些當年的內幕。隻是，她原本答應要給我的，可是，卻在給我之前，就意外去世了。”

    “她的死不是意外！”莫笙突然憤怒地說道。

    莫老爺子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

    他知道，很可能不是意外，但是對他來說，那個女人的死到底是因為什麽，其實並不重要，所以他也從未上心過。隻不過他忘了，那個女人也是莫笙的親生母親，他不在乎，莫笙又怎麽可能不在乎。

    “你說她想把那張紙條給你，可是，那張紙條為什麽會被藏在櫃子的最角處？當年你想要得到這個真相的交換條件是什麽？”

    麵對莫笙這個問題，莫老爺子沉默了許久，最終輕聲回答道。

    “她要求，即便她死了，我也永遠不能讓你繼承莫家，否則……莫家將徹底消亡。”

    “哈，所以這才是她為什麽要把紙條藏起來的原因麽？你不肯發誓，所以最終也沒能得到那張紙條。如今，你又從我這裏得到，你覺得我可能會給你麽？”莫笙嗤笑。

    “我敢告訴你，就是不怕發這個誓。其實，那個莫家，在最後一批行將就木的老家夥去世之後，恐怕就再也不會存在了，當然，也更加不需要你來繼承。而且，即便是當年，我本也不打算再繼續下去。如果不是因為那個莫家，若水也不會走的那麽早。”

    一提到“若水”這個名字，莫笙清楚地在莫老爺子的眼中發現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悲哀情緒。可是，在愛德華伯爵的說法中，莫老爺子當年不是對蕭若水並沒有什麽感情麽？

    “阿笙，爺爺有件事要求你。”就在莫笙沉思的時候，莫老爺子突然說了這麽一句話，表情看上去十分懇切。（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