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私生子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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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病房裏進來一個人,西裝革履,拄著一根上年歲的人容易依賴的木拐杖。

    陸沅亭看一眼,仍然不失恭敬地喊:“您好,顧總裁。”

    彼時,沈昔城正嚐試著從床上起來,活動一下筋骨,高瘦的身材掛著一套病號服,站在窗幾明亮的晨光裏,竟意外有種“清瘦不勝衣”的美。聽到陸沅亭喊人,緩緩轉過頭,看著來人,眉間帶著不屑一顧的神采。

    顧世衡走到沙發跟前坐下,也不看他,眼裏卻分明是壓著火,“壞事做盡,身體熬不住了?”

    窗前的人寵悲不喜,一時也沒什麽反應。

    陸沅亭皺了皺眉,“顧總裁這話就說得不對了,您怎麽就知道是熬不住,而不是因為高興而大醉了幾天呢?”這話說得仍是客客氣氣的,但到底是變了味道,連恭敬都是虛假的。

    顧世衡冷哼一聲,顯然是不打算和他再細究下去,冷聲道:“我想單獨和他說點家務事,你先出去。”

    陸沅亭微怔,“那好,你們說。”從病房裏退出雲,他倒不擔心沈昔城,除了那女人能成功惹他傷心,其他人其他事還真沒見他有心過,眼下這情況,頂多是吵兩句,“我在外麵,有事打電話。”說著,他特地往沈昔城身上動過刀子的地方看一眼。

    沈昔城領會,微微點了下下巴。

    顧世衡等到人出去,長者的架子也端出來,雙手拄在木拐杖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地板。半晌,盯著沈昔城,一開口就語氣不善:“你就沒什麽要說的?”

    沈昔城就麵色不驚地由著他看,淡道:“沒有。在來之前,您心裏應該比誰都清楚了。”

    “我想聽你親口說!”

    “我沒什麽好說的。”相比顧世衡的激動,沈昔城淡漠得有點兒過分。

    “你做這些,不就是為了報複嗎?現在我送上門,給你一個炫耀的機會。”

    “沒意思,做這些實在太容易了。”他說的是事實,原本以為顧世衡會是一塊難啃的老骨頭,卻沒想到再厲害的角色也禁不住歲月的打磨,變得不堪一擊。

    顧世衡聽出他話裏不加避諱的輕視,心裏堵著,臉上的表情更是頃刻間變了幾次,他清楚眼下已經沒有再和沈昔城硬碰硬的條件。都說薑是老的辣,可在他這裏卻轉了個個,因為身體,因為顧世的龐大,有些事情他處理起來早就已經有些力不從心,顧沫性格荏弱,短時期還挑不起顧世這副重擔,麵前這個最不受待見的人雖然是接手的最佳人選,但顯然不是出於本意的選擇,會暫時交給他,也不過是看在當年這小子在他母親臨終前的承諾。

    “太容易了?是啊,要違背承諾是一件多麽容易的事!當年你信誓旦旦,現在你怎麽能做出這種六親不認的事來?”顧世衡麵色漲紅,此刻更是把拐杖在地板上敲得山響。

    那件事不提還好,一提沈昔城淡漠的臉上便劃過一絲極隱忍地陰鬱,語氣也凶了幾重,“我沒忘,正因為我沒忘,才會心慈手軟給你們在泊城留一條路。”

    顧世衡冷笑,“這麽說,我應該感激你高抬貴手?”

    “不必。”

    顧世衡聞言,勉強的最後一點兒耐性終於崩毀,在趕來之前他就已經知道所有的事都已成定局,再難回天,之所以一直控製著飆升的火氣,不過是指著當年沈冰莞去世時逼沈昔城許下的誓言——永遠不記恨、也永遠不損害顧家的利益。他巴望著或許還會有回旋的餘地。

    隻可惜,沈昔城不僅背叛了,還背叛得徹底。

    顧世衡黑透了臉,“你母親那麽善良,你怎麽能這麽惡毒?但凡你像她一點兒,你都不可能做得這麽絕情。”說來說去,他還是在打感情牌。

    沈昔城忽然覺得沒意思,對方已經承認敗北,說再多也不會給他帶來更多的滿足。

    “您還知道我母親善良?”他緩緩笑起來,聲音夾著嘲苦,“有時候我多希望她可以自私一點兒,那樣死的人或許就不是她了。”

    顧世衡頓時臉色大駭,“你胡說什麽?那是她的命,當初是她用盡心機生下你,這是她選的,能怪誰?怪也隻能怪她自己。”

    “嗬…”沈昔城苦笑一聲,隨即神情一厲,“你沒有資格說我母親!你根本就不了解她!”

    從進顧家的那一天起,他就沒喊過他一聲父親,這一次更是直接用了“你”字來稱呼,或許在他的字典裏,“父親”根本就是一個從來都沒有存在過的詞匯。

    顧世衡也懶得計較,畢竟沈昔城是他私生子的這一重身份在泊城從未公布過,一是覺得沒有必要,二是家裏醜事鬧得人盡皆知對公司的發展也毫無益處,而顧沫繼承人的位置憑白受到衝擊,反而有害。但從來都不去計較稱謂的他這一次卻聽出來了,他這個從來都沒有承受過過多關注和寵愛的兒子已經不打算再維護表麵的平和了,哪怕是假象的平和也被他徹底摒棄了。

    “她有什麽值得我去了解?就連你這個兒子,都是她計劃賭一場婚姻的棋子。”

    沈昔城看了看眼前這個半百老人,忽然閉上眼睛,原本以為一顆心對待他會是永遠麻木的,不想現在還是有抽剝的痛感襲來。

    原來這才是母親在他心裏的形象,他唾棄她的愛、她的名字、她的兒子,還有他們的存在……

    可就是這麽一個無情的人,偏偏讓母親到死都記掛著,還逼著他答應,不讓他有報複的想法,更不許他不愛他。

    不許不愛……這樣一個視他的存在為恥辱的男人,他怎麽可能有愛?他做不到。從母親離世到不得不跟著顧家人一起生活,他從沒有一分一秒是真正融入進去的,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條流浪狗,碰巧流浪至此,無人問津,無人垂憐,任其自生自滅。

    顧世衡見他許久不說話,簡直要氣炸了,“沈昔城,你這是什麽態度?我在跟你說話!”

    “說什麽?棋子嗎?”沈昔城冷笑,“那你現在是不是應該對這枚棋子刮目相看?他一直被你當作一枚廢棋,現在卻成功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