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夏忽然不想躲了，雖然心底還是害怕，可關心卻壓住了所有的感覺，“你，你怎麽了？”她磕磕絆絆地問出來。

    “怎麽了？”沈昔城忽然苦笑起來，“如果我說今天是湘姨燒三七，你會覺得難過嗎？”

    他的眼瞳很黑，像是沉了整個夜幕在裏麵，看不到星光。

    林川夏怔在那兒，聲音都幹啞起來，“你說的……是真的？秦阿姨……”她說不下去了，這次回來，她就一直沒有見到過秦阿姨，如果不是因為意外，這本身就匪夷所思。

    然而這一次，沈昔城卻不作聲了，臉上的苦笑更深，隻一會兒，他的神色就迅速地冷下去，狠皺著眉，扭身衝進了衛生間。片刻之後，裏麵傳出劇烈的嘔吐聲。

    那種聲音，聽得林川夏心都快揪起來。轉身去廚房裏倒水，路過餐廳時，她看到餐桌上歪著幾隻空掉的紅酒瓶，旁邊沒有任何吃食，隻有一小壇打開蓋子的醬菜和一雙筷子。

    林川夏當時就怔了怔，她吃過秦湘烹製的醬菜，味道極好，口感脆脆的，帶著一股淡淡的酒香和蒜香味。可是這會兒，她站得近，卻聞到一股截然不同的怪味道。

    她隱約想到什麽，端著水杯的手微微有些發抖，她快步走到衛生間門口，看著裏麵幾乎快要把胃吐空的那個人，心疼不已。

    一時間，她把所有的驚慌和不安統統都拋到腦後了，隻知道伸出手輕輕搭在沈昔城的背上，來回摩挲。

    她的手一碰觸，沈昔城後背隱隱一僵，側眸看過來，眼裏又恢複了沉淡無光的模樣。

    “要喝點水嗎？”她遞上水杯。

    沈昔城臉色變得難看，嘴唇有些發白，額上也微微現出汗意。他接過去，用溫水漱淨了口，便將水杯擱在洗手台上，不理她也不看她。

    這樣的沉默雖然讓人難免空落落的，卻已經是他們之間難得平靜的相處模式了。

    如果現在離開他不會阻攔她。林川夏有這樣的預感，卻邁不出腳步去。

    她忽然覺得下定決心這種事在她這裏似乎永遠都行不通，不是她懦弱，也不是她心誌不堅定，而是麵對沈昔城，隻要他一難受，她就有種感同身受、難過不安的感覺。

    而這一切偏偏是發生在她離開泊城的那段日子，他一個人，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的親人一個又一個地離開，可是他卻什麽都不說，全部壓在心裏……

    林川夏靠著牆壁，閉了閉眼，她聽到水龍頭傳出嘩嘩的流水聲，仿佛是從她的身體裏麵流淌過去，把她僅有的猶豫和顧慮都帶走了。

    口袋裏電話響，她這個號知道的人不多，打電話的人更是寥寥無幾。林川夏掏出來看一眼，是葉子梁，她大概能猜到他是因為什麽事情打來的。

    林川夏遲疑了幾秒鍾，才接起電話往陽台上走。

    “喂，姐，你事情辦得怎麽樣了？我剛看了房子，有兩套出租，上下樓的，朝向都不錯，采光也好得不得了，最主要是租金也不貴，就是地點稍微離市區有段距離，不過交通還行，出門有兩條汽車線路。”

    葉子梁一口氣地說，似乎開心得不行，直到把這些都介紹完，才繞回來問：“姐，我去接你過來看看房子，怎樣？”

    林川夏默了一會兒，小聲道：“葉子，我走不開。”

    “姐？”葉子梁不確定地喊了一聲，“那我直接租下來？”

    林川夏沒回答，而是說：“他喝醉了。”

    葉子梁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去幹什麽你忘了？”

    “我沒忘。”林川夏立即申辨，“可我現在真的走不開，我不能扔下他一個人。”

    “所以你改變主意了？”

    “沒有，可暫時不行。”林川夏低聲說，“葉子，對不起……”

    葉子梁靜靜地不說話，半晌嘲苦地歎一聲，“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你最對不起的人是你自己。”

    林川夏一時無話。

    葉子梁又道：“你在那邊記得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保護自己，你現在都瘦得不成樣子。如果，”他微微沉吟，“實在堅持不下去，你就搬出來，我就在這裏等你。”

    林川夏聽了不覺動容，嗓子裏一度哽咽，“謝謝你，葉子。”

    “和我不用客氣，也不用感到內疚，誰還沒有犯傻的時候？何況……”他又頓住，“何況你本來就不聰明。”

    “我知道，我這不還有你嗎？”

    葉子梁輕哼一聲，“如果太傻了，我也不要你了。”

    “……”

    衛生間傳出輕微響動，林川夏回頭看一眼，在陽台的角度什麽也看不見，“我掛了，我會好好的，下次再說。”

    她說得有點急，收了線立馬轉身往客廳走。經過餐廳，她又看到桌子上那小壇醬菜，腐壞的味道在空氣裏格外明顯，他如果再這麽吃下去，是要住進醫院嗎？

    林川夏想也不想就端起那剩下的半罐醬菜折回廚房，拿著勺子就要挖進垃圾桶。

    幾乎是同一時間，沈昔城從後麵一把扯住她的手，迫使她的動作停下來，“你幹什麽？誰要你多管閑事？”

    林川夏一怔，他什麽都知道，卻故意折磨自己，這樣的人又可恨又讓人心疼。她盯著他，一言不發，但隨即狠下心，也不管他的阻攔，一脫手，就把那壇子整個扔進了垃圾桶，墜落的撞擊一下子讓壇子碎裂開。

    沈昔城沒料到她會這樣做，氣得眼睛都紅了，“林川夏！你是不是瘋了？”

    “瘋的人是你！”如果是平時，她看到他這副模樣會嚇得要死，可此刻她隻想罵醒他，直視著他的雙眼，喊道：“別再折磨你自己了，好不好？算我求你……”

    沈昔城的眸色更加陰沉，臉色卻顯得有些蒼白，唇角的冷笑更甚，“那是我的事，不要你管！我說了讓你滾你沒聽到嗎？以前心心念念著想走，這會兒留下來算什麽，為了看我笑話？”

    林川夏看著他，被他問得說不出話，她現在的確矛盾，一方麵害怕接近再彼此傷害，一方麵又害怕他這樣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她做不到置之不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