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雪是雷厲風行的性格，說話也從來都是幹脆利落，不拖泥帶水，可這次在電話裏一開口，就能讓人聽出猶豫的意味。她說：“川夏，是這樣，昨晚和今早我都去過小李家，她好像是一晚上都沒有回去，同事裏我也打聽遍了，大家都沒有小李的消息，而且從昨天下午開始，就沒有人再見到過她了。”

    聽到最後，林川夏握著電話的手已經僵透了，嘴巴也張不開，半晌，才詞不達意地勉強應答出“哦，好”這樣的字眼。

    這其實是馮雪想都不用想就能預料到的結果，林川夏那麽努力，為的就是要親手賺出一筆錢來，如今這樣的消息無異是當頭一棒。

    馮雪一時也不知道該怎樣安慰，舌頭都有些不利索了，“川夏，那個……你先別急，等主編開會回來，我再和他商量商量，看有沒有解決的辦法，你千萬別著急，也別上火。”

    “恩。”

    林川夏格外有些灰心，她忽然什麽都不想做，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看著天花板。

    中途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再睜眼，是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的。

    林川夏一骨碌地爬起來，一開始以為會是馮雪，看了一眼，那一點點可笑的期望也黯淡下去，不是馮雪，根本就不是雜誌社打來的，而是珀西。

    她的聲音有氣無力，但仍然禮貌，“你好，珀西。”

    珀西立刻就聽出來了，“怎麽了，川夏？聽你的聲音是不舒服嗎？”

    隔著電話線，經人一問，林川夏的委屈忽然就不受控製地跑出來，再開口，聲音都帶著幾分鼻音，“沒事，剛才睡著了。”

    她這樣說，卻更加讓人沒辦法放心。珀西不好追問，索性就先放一放，說起別的，“畫展結束了，你那幅畫，你看是我送過去，你來取，還是發快遞？”

    林川夏想了想，送或取都會和珀西見麵，她今天的狀態不僅是珀西，她不想見任何人。“快遞吧。”

    珀西默了片刻，“好吧。”

    林川夏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現有點刺傷人，便補充一句：“麻煩你，珀西。”

    “沒關係。”珀西性格爽直，本來就不會計較，一聽她這樣說就知道她是在過意不去，幹脆也直接說出本意：“其實我打電話來，還是想再試一次，加入我工作室那件事，你改變主意了嗎？”

    停了片刻，他很快又說：“雖然上次我說過，你想加入的話隨時都可以，但我明天回國，臨走時想再問問你的意見。”

    林川夏聽著，一時間沒回答。她忽然感覺珀西說的事情離她無比遙遠，她向往、她需要，可是她卻什麽都做不了，隻能困在這裏。

    這樣想著，她的心情更加沮喪，連說話都流露出來，“珀西，我很高興你能再次邀請我，可是……不是我不想，而是我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不允許，我需要做開顱手術，而且是越及早去做恢複越好。如果順利，本來今天我可以去辦理入院的，結果現在卻沒什麽希望了……”

    眼淚無聲地滑下來，她不知道她是怎麽了，為什麽會對著珀西，一個根本算不上很熟的人，把她認為是最難對別人說出來的話一股腦兒地說了，她隻知道這些事一起壓在心裏，她已經快承受不住。

    珀西聽了，既沒有表現出意外，也沒有安慰她的意思，隻是問道：“所以簡單點說，是你現在有麻煩了？”

    林川夏苦笑，“不止有麻煩，有大麻煩。”

    “如果你需要一筆錢，我能幫助你……”

    珀西沒有說完，林川夏攔住他的話音，“我現在確實很需要一筆錢，但我不會接受你的幫助。”

    “哦。”珀西略一沉吟，“不過，我想你可能是誤會了，我是說如果你需要，並且答應來工作室，我可以預付你一年的工資，並不是無條件地提供幫助。”

    珀西的話讓她很意外，她怔了怔，很快便想到有一種可能，“你這樣說是為了能讓我接受嗎？”

    “不，恰恰相反，我不是慈善家，我是畫家。”

    林川夏一聽就忍不住歎氣，“可你不是商人，你這樣的投資很有可能沒有任何收益。”

    “這話怎麽說？”珀西一時繞不明白。

    “我的狀況就算是手術也不一定就萬事無虞，醫生說術後並發症更可怕，很有可能一睡就醒不過來了。”

    “你也說是有可能。”

    “恩？”林川夏反應不過來。

    “你了解一個人的‘意誌’嗎？”珀西把話題帶到了其他方向。

    “意誌？”林川夏更加迷糊。

    “對，一個人的意誌有多強大，你了解嗎？”珀西說得更確切一些。

    不知怎地，林川夏驀地想起自己和沈昔城的分別，眼角頓時一陣發酸，“如果是認定了的決心，應該會很強大吧。”她說起了自己。

    珀西讚成道：“是啊，就因為強大，所以你擔心的‘沒有任何收益’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林川夏一下就明白過來，“你是說……”

    珀西聽她適才說出這幾個字，似乎就很高興，“隻要你想要醒過來的意誌夠強，沉睡也困不住你。”

    “你說的會是真的嗎？”林川夏將信將疑。

    “試試就知道了。”珀西自信笑道，“所以說這次的投資絕對是穩贏的局麵。”

    林川夏聞言，好一會兒都默不作聲著，她在思考珀西說的這番話。不能不承認，她被他的想法震撼到了，幾乎想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可是……可是，真的要去國外發展嗎？

    珀西在另一邊似乎看出她在猶豫，“你不用著急答複我，我明天中午的飛機，如果你答應，機票我可以臨時改簽。”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林川夏已經不可能再說出拒絕的話來了，心裏感激不已，嘴上卻隻應了一聲“恩”。

    她想答應，比起迎刃而解一直困擾她的費用問題，比起她可以憑借自己的一技之長獲得一份喜愛的工作，她的內心不容思考地傾向於“答應珀西”這一結果。

    可是，沈昔城呢？真的要去國外，他們之間的距離就更遙遠了……

    但如果不去，他們也已經分開了啊！這是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的事實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