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住宅的樓道裏沒有照明用的電燈，能用來辨識物體的光亮都來自雲層裏瀉下的月光，還有對麵樓住戶的燈光。

    可今晚天色陰沉，對麵樓裏亮燈的住戶也隻有一兩家，遠遠地根本照不進來。

    林川夏匆然回頭，就看到黑黑的樓道裏晃進來一個人。

    高高瘦瘦的身材，微佝著背，走起來也很慢。

    她住過來不久，同一個樓門的人都還不熟悉，這種光線突然有陌生人出現在狹仄的空間裏多少會讓她覺得不安。

    她低著頭，側側身，打算讓過去。

    對方卻停下來，片刻，遲疑道：“川夏？”

    林川夏頓時嚇一跳，她聽到的竟然是葉子梁的聲音，可在感覺上卻大相徑庭，對麵站著的人似乎是腿腳不便，怎麽會是……

    她稍稍探近了身體，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她聞到他身上有淡淡的血腥氣。

    “你這是……怎麽了？”

    葉子梁什麽也沒說，垂眸見她拿著鑰匙，握著門扶手，便伸手想要格開她的身體，“我困了，要睡一覺，你上樓吧。”

    林川夏一怔，“我來是想喊你上去吃飯。”

    “不吃了。”葉子梁的聲音有些冷，聽起來像是在刻意拉開距離。

    林川夏再度一怔，距離近了，那股子血腥氣似乎又濃了些。她蹙了蹙眉，伸手想要拉住葉子梁再問問，他卻三兩步就邁進房間，轉身帶上了門。

    闔門的響聲有點大，林川夏腦仁都震得“嗡”地一下。

    他到底是怎麽了？不隻是一個下午都看不到人影，大晚上見了麵，連句話都不想跟她說。難道是因為她拒絕他的好意，心理上感覺不痛快？

    這種想法一冒出來，就被她給否決了，葉子梁向來不是斤斤計較的人，如果是，這氣早就生出八百回了，不可能單單隻有這一次這樣氣她。

    林川夏無意識地捏著手裏的鑰匙，想到剛才聞到的不同尋常的味道，她忍不住開始懷疑葉子梁是有事情瞞著她。

    這樣想就越發不放心，抬手敲門，等了半天，屋子裏的人也沒有要理她的意思。

    林川夏不得不在門外喊：“葉子，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裏麵終於傳來回應：“明天吧，我困了。”

    林川夏無奈上樓。

    走到一半，她看不清台階，一腳踩空，她慌忙伸手撐向地麵，所幸沒有摔下去，掌心裏的鑰匙卻硌得她忍不住咧了咧嘴。

    對了，鑰匙！

    林川夏轉回去，把鑰匙再度插進門鎖，旋轉半圈，門應聲而開。

    她心裏一陣緊張，仿佛犯下什麽要緊的大錯，輕著腳要邁進去，連大氣都不敢出。

    可不等她轉身把門關上，就聽到葉子梁略微有些不耐煩的聲音：“你到底有什麽事，非要今天說不可？”

    林川夏沒有心理準備，頓時嚇得縮了縮肩膀，“我明天想要辦理入院，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她僵著後背轉身。

    臥室裏亮著燈，此刻葉子梁背著光，似乎是穿著一身睡衣，就站在她身後。她一轉身，他就邁步要走進去，“我知道了，明天我會陪你去，你現在回去吧。”

    林川夏一愣，隨即她就注意到葉子梁走路的姿勢十分別扭，和剛才在樓道裏看到時一樣，感覺像是……瘸了一隻腳。

    他好像很回避麵對她。

    林川夏滿心疑惑，也不理會他的冷視，幾步追到臥室門口，趕在他鎖上房門之前伸手進去……

    “啊——”門掩到她的手指，她痛呼出聲。

    葉子梁仿佛燙到手，一下就鬆開推門的手，轉身，低頭看著她的手，迭聲地問：“怎麽了，擠到手了？給我看看。”

    這是從他回來以後，林川夏看到的第一眼正臉，也就是這一眼，她已經看得心驚肉跳。難怪葉子梁躲著她，一副推拒人於千裏的態度，那張臉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傷口，尤其嘴角，破了一大塊，血漬還凝結在上麵。

    “葉子……”她驚得完全感覺不到手疼，看著他，“你這是怎麽了，和別人打架了？”

    “沒有，我沒事，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你手怎麽樣？”

    林川夏動了動手指，“沒事，已經不疼了。倒是你，發生什麽事了？你告訴我。”

    “真的是摔了一跤。”葉子梁堅持這麽解釋。

    林川夏有些急了，“葉子，你能不能給我說一個沒有漏洞的謊言？摔一跤能摔這麽嚴重？你讓我看看，還傷到哪兒了？要不要去醫院包紮一下？”

    葉子梁推開她伸過來的手，苦笑道：“和同學打了一架，他下手有點兒重，結果就成這樣子了。”

    “什麽同學，下手這麽黑？”林川夏蹙眉，扶著他去床邊坐下，“你餓不餓？我去把飯菜端下來。”

    “你做的？”葉子梁終於又像平時一樣跟她說話。

    “恩。”林川夏湊近在看他的傷口，“我做的，就是味道不怎麽好。”

    葉子梁不習慣被她這樣看，哪怕是看傷口也不行，他往後仰了仰身體，“拿過來吧，還真有點兒餓了。”

    林川夏聞言，立刻站起身，說：“你等一下。”

    她很快就走了，不一會兒，端著便當盒跑下來，“還溫著，你嚐嚐。”

    葉子梁“恩”一聲，他洗過臉，臉上的傷口隻看得到傷痕，血汙已經都洗幹淨了。

    他是真的餓了，接過便當盒，卻又吃得很慢，嘴裏也破了，東西一沾到就疼。可今晚的飯菜是她煮的，拋開味道好不好這一點，能吃到她親手做的飯，這猶如噩夢的一天也就都無所謂了。

    第二天，林川夏起得很早，她把一些簡單的洗漱用品和換洗衣物分別裝進兩個袋子，穿上大衣去樓下找人。

    葉子梁已經起來了，正在廚房裏準備早餐，讓她在客廳裏坐了一會兒，幾分鍾後他端著早餐出來。

    休息一晚，他的腳還有點跛，林川夏看一眼，連忙過去接過來，“一會兒去醫院，你也看一看。”

    “不用，送你去完醫院，我還有事，得回學校一趟，快放假了，有挺多事得和教授碰一下。”

    “哦。”林川夏挖了一勺粥，許久沒嚐到葉子梁煮飯的手藝了，上一次還是在那個孩子離開以後……她心裏有點兒不是滋味，咀嚼的動作也緩下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