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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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且在周立的身上並不隻有後腦勺那麽一個致命傷,屍檢報告顯示,周立生前曾經受過多處大大小小的傷,青紫瘢痕遍布手臂腹部背部和大腿,很明顯是生前經常與人打架鬥毆導致。
但陳隊長總結時說,周立是個膽小怕事之人,一般情況下不會主動挑起鬥爭,而且他身強體壯,一般人也不敢隨隨便便接近他。警方懷疑,是有人唆使獄中人刻意謀害周立,因此此前的花盆案警方會重新調查。
而我是當時花盆案的受害者之一,按理說會第一時間請過來問話,陳隊長不僅沒有那麽做,反而安排我和小組的人一起聽這起命案。用意很明顯,讓我更加直觀的了解這個案件,當著大家的麵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看著屏幕裏一幅幅屍體照片,不禁捂住了嘴。
仲立天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繼續用筆記錄著什麽。陳隊長也注意到我的表情,轉而對大家說:“下麵大家自由討論。”
我扯掉仲立天的大衣扔在他的腿上,捂著嘴巴衝去了洗手間,一股惡心的感覺從心底狂湧上來,撕扯著我的心髒,喉間一抽,中午吃的一點東西全都吐了出來。我打開水龍頭,將汙濁的嘔吐物衝走,咽喉又澀又幹。
一瓶礦泉水遞到我眼前:“喝點水吧。”
我抬眼,仲立天站在我身邊,從我彎腰的這個角度去看他,顯得猶為高大,刀刻般的輪廓俊美異常,我的心放佛漏跳了一拍。當然,這種錯覺並沒有持續很久,我接過水,道了謝,仰頭便喝,眼前依然浮現著剛才熒幕裏周立的屍體,停在暗黑的停屍間,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放佛那就是我。
這是我第二次見到真人的屍體了,第一次就是花盆案的現場,嚇個半死,之後多少個夜晚都會被噩夢驚醒,不過因為很短暫,而且那個男子剛死並沒有很恐怖,隻記得大片大片的血液了。回家就撞見宋啟明,那個才是真正刺激我。
這一次不一樣,沒有另一件事來衝擊我,我所有的注意力全被那幾張照片吸走,滿腦子都是周立慘白的臉。可能是因為我曾經與周立麵對麵說過話,記得他生前的樣子,因此看到他死之後的模樣更覺陰寒。
仲立天難得沒有對我說幾句話,看起來也是滿腹心事的樣子。我跟著他回到陳隊長的辦公室,陳隊長也幫我倒好了一杯熱水,扯了一把木椅,讓我坐下。
他則依舊坐在他的辦公椅上,仲立天也依然斜靠在他的辦公桌前。
我像個犯人一樣坐在他們眼前,所有的情緒與表情都暴露給他們,他們眼也不眨的看著我,企圖從我的眼睛裏尋到一點有利於他們破案的訊息。
“我不認識周立。”沉默了半天,我開口道,聲音卻異常冷靜,大概是經曆的多了,也就無所畏懼了:“你們是不是懷疑,周立的死跟我那個花盆案有關?”
仲立天沉默。
陳隊長沉聲道:“不是懷疑,是肯定。”
我不想知道他們為什麽這麽肯定,隻是把我知道的,以及他們感興趣的全部吐出來給他們:“我再重複一遍花盆案發生那天的事吧。”
陳隊長拉過一個文件夾,翻了幾頁,等著我開口。
我說:“那天起床,老公不在家,因為前一晚沒有睡好,所以走路一直提不起勁,腳下又穿了高跟鞋,小巷子碎石子很多,剛走進巷子的時候就感覺有人跟著我,可一回頭又什麽都沒有,於是我加快腳步,快出巷子口的時候,一輛三輪車衝了過來,就聽見那個男人罵了一聲,高跟鞋一扭,我就摔到了牆上,正好這時花盆從天而降,砸中了那個騎車的男人的腦袋,眼睜睜看著他從車上倒了下來。接著我就嚇的尖叫,樓上居民紛紛開窗戶看我,發現有人受傷躺在地上就說要報警,我才反應過來報警,然後你們就都知道了。”
我說的很詳細,因為當時發生的每一件事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哪怕聽到了什麽聲音,看到了什麽人,甚至樓上那幾乎人家伸出了腦袋我都記得很清楚。
陳隊長大概是將我的供詞跟此前的供詞核對了一下,然後若有所思的問:“你說你是在聽見樓上居民說報警之後你才報警的,那你記不記得是哪戶人家喊的報警?”
這個我當然記得,當時伸出腦袋的沒幾個,大概都上班去了,最先說報警的是三樓中間的那個窗戶。於是我如實的告訴了陳隊長:“三樓,中間那個防盜窗,一個四十多歲的女的。”
陳隊長拿起手邊的筆在一旁的A4紙上簡單的寫了幾個字,接著問:“為什麽當時你沒有說你感覺有人跟著你?”
我微楞,當時在案件調查的時候,我其實有說,不過是在仲立天麵前,錄口供的時候沒有說是因為仲立天覺得這隻不過是我的主觀臆想,因為我確實沒有看見任何人,而且警察到場的時候,我就對仲立天說我感覺周圍有雙眼盯著我,仲立天也看了一圈,根本就沒有。
“當時……”我猶豫著開口。
仲立天卻搶著回答了:“當時她跟我說了,不過我並沒有看到可疑人,加上她雙眼迷離精神恍惚,我猜測她是產生了幻覺,怕說出來對案件不利,也就沒有再提。”
陳隊長低著頭,圓珠筆在他手指尖轉動飛舞。
“那麽你覺得那道視線是從哪裏發出的?”很顯然是問的花盆墜落的那天。
我努力回想著,“當時,我老是忍不住想抬頭看,可又不是花盆掉下來的那個方向,而是那幢樓中間位置,至於具體是哪裏有人偷看我,我也說不上來。”
陳隊長一語中的:“是不是三樓防盜窗的那個女人?”
這麽一說我放佛覺得真的是那個位置,於是連忙點頭說是。
我以為陳隊長會幫我分析那個女人的身份以及跟這起案件有多大關聯,誰知他隻是隨意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對仲立天說:“你空的時候幫她做一個心理輔導,她根本給不了準確的信息,思維完全是跟著我們走。”
他的意思是他說什麽,我就覺得是什麽。
我有種被嘲諷了的感覺,整個人都不舒服了,那股惡心的感覺又湧了上來。仲立天換了個站姿,一隻手撐在桌麵上,一隻手插在褲兜裏,下顎微收,整張臉異常的靜默,隨即點了點頭。
連他也覺得我是精神有問題嗎?
離開警局的時候,仲立天追出來說要送我,我也賭氣的不理他,一直往前走,風很大,我卻不覺得冷。
“江楓玥!”他認真的喊著我的名字,我的腳便下意識的站住了。
警局一樓是出入境,簽證中心的人很多,進進出出,時不時有人朝我們投遞探索的目光。
我別過臉,不說話。
他站在我麵前,呼吸平穩,目光卻一直緊鎖著我,良久才開口,“剛才我不是不替你說話,我相信你是忘記了當時的情景,但陳隊長秉公辦事,他問什麽你答什麽,完全被動,所以他才那麽揣測你,你別介意。”
“我不懂你們辦案的流程,我想說我也隻是個受害者,可能那件事根本就不像我們想象的那麽簡單,我也有茫然無措的時候,我也有驚慌害怕的時候,我不可能像你們那樣一直保持著理智,那個人是我老公出軌的女人啊,就算我說出來你們是不是又要我是要利用你們鏟除小三啊!”
我的情緒終於波動了,再也不受控製,眼淚也肆無忌憚的流下來,那個人是蘇泠找出警告我的,我現在說出來,他們是不是又要建議我去看心理醫生,是不是要說你上次利用我們警察調查你老公,現在又想利用警察來鏟除小三。現在的我在他們眼裏就是個神經病,我還有什麽可說。
“你說什麽?你是說這件事跟蘇泠有關?”仲立天眉頭微皺,聲音卻依舊平靜如水。
“我說是你們會相信嗎?我說是你們能去抓她嗎?抓了又怎麽樣,宋啟明出軌了就是出軌了,就算她服罪了對我又有什麽好處呢?”我承認我開始失去理智,說話已經完全不會經過大腦,不躲開仲立天炙熱的目光,躲開行人好奇的眼神,我往前走幾步,仲立天跟我幾步。
他說:“我相信你。”
堅定的聲音,沒有一絲懷疑。
我微微顫動,停下腳步,轉臉看他。
他朝我緩步走過來,全部的日光都跟隨著他將他巨大的身軀包圍起來,放佛他走到哪裏,光線就跟到哪裏,我眼裏映射著最出塵的他,看不到任何人。
“我相信你所說的一切,也相信這件案子確實跟蘇泠有關,我相信這樣的你在這樣沮喪衝動的情緒下說出來的所有的話都是真話,但是……”他在我眼前停下,我的眼淚也吧嗒流了下來,視線變得模糊。
“但是,我不希望看到你哭。”低沉的聲線,淺淺的,卻清晰的,像悠長的鍾聲,撞擊著我敏感的耳蝸,一股暖流傳入我的心。
淚水太多,我看不清他的表情。(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