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正好，遠處的雲天相接的地方被染成一抹猩紅。

    按照我和方璐璐的交情，沒有必要去看守所探視她，陳隊長見我執意要見，便也沒再多說什麽。

    隔著玻璃，方璐璐的臉更加的清瘦了，臉色不是很好，嘴唇也沒有血色，看著我的眼神倒是犀利不減半分，頭發隨意的紮在最低，穿著與旁邊囚犯一樣的囚服。

    “璐璐，認識我嗎？”醫生說她精神有點恍惚，最終的判決雖然還沒有下來，但結果已經出不了什麽意外了，至少是無期徒刑吧，背負著周立和花盆案死者兩條人命。

    她看著我，歪斜著腦袋，嘴角抽搐著，說話聲音卻清醒的很：“江楓玥，你是江楓玥，你這個可惡的女人，你陷害我入獄，你害我坐牢，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她突然變得陰鷙，眸光掃過我的臉像是要將我淩遲。我不由得生起一股涼意，直直的看著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她真的精神失常了，醫生說早些年她就得過抑鬱症，去年年底的時候才停止的藥物，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發過病，近期又開始惡化了。我抿著唇，靜靜的看著她在玻璃後麵表演的繪聲繪色，去年年底停止了藥物，那不就是認識宋啟明之後，所以說，她人生中最難渡過的一段時光，是宋啟明陪她的，宋啟明改變了她的一生，難怪她會對宋啟明付出一切，就算背負殺人的罪名也不在乎。

    我朝著玻璃後麵的女人笑了笑，聲色冷靜：“璐璐，我和宋啟明已經離婚了。”

    方璐璐神色一變，卻依神經兮兮的自說自話，嘴裏在嘀咕一些罵我的話。

    “我知道你能聽懂我的話，如你所願，我和宋啟明離婚了，他看到了我和仲立天在一起，你的目的達到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的下一個目的就是出獄，哦對了，這種話貌似不方便在這裏說，都有錄音的。我們說些輕鬆點的吧，我回銘誠公司上班了，設計部總監，你垂涎已久的位子……”

    我顧自對著話筒說了一大篇幅，她時不時的瞪我一眼，撲過來在玻璃上麵一通亂抓，後麵的警官攔她都攔不住，索性就任由她瘋了去，反正旁邊的人也走了，她一個女人也不能怎麽樣。

    聽見她在話筒裏說了一連串斷斷續續的話，最後才聽見一句完整的：“我要讓你一無所有！”

    我自嘲的笑了笑，一無所有？我什麽都可以不要了，你還怎麽讓我一無所有？

    我問了方璐璐很多問題，比如我家裏的針孔攝像頭確定不是她裝的？再比如她真的不知道邵宇航在哪裏？還比如她是用什麽樣的方法買凶殺了周立？不過她什麽都沒有回答，這也是在我意料之內的事。

    就算她有心想要告訴我實情，在看守所這樣的地方也是不好說話的。

    我之所以猜測方璐璐下一步的目的是出獄，是因為在被抓那天她幾乎是一點也不恐懼，似乎早已猜到會有這一步，並且下一步她已經打算好了。

    若她一直這麽瘋下去，警局會將她轉去精神病院，到了精神病院之後，想要出逃多少都是有點辦法的，對於方璐璐那樣精明的頭腦，想來也不是一件難事，就怕，警局不能確定她在犯案時已經有了精神失常的症狀，不過，這個我想不用我來替她擔心。

    宋啟亮說，他從方璐璐那裏拿到的資料裏少了一張紙，原先我一直都在猜測那張紙上到底是什麽，現在我想我知道了，方璐璐會做這些事肯定是早有預謀，因此她會為自己留好退路，萬一真的觸犯了法律，被警察抓到，那一紙精神異常的證明足以讓她逃脫法律的製裁。

    至於宋啟亮為什麽會認識方璐璐，這也得感謝我去年的生日宴了，原來除我之外，很多人都看出那一天方璐璐看宋啟明的眼神不對，宋啟亮說，他在得知我的咖啡杯是方璐璐送給我的之後，就出去跟蹤了她好幾天，這也是他為什麽總是消失的原因。

    最後跟到路口，攔下了方璐璐的車，主動告訴方璐璐，我在調查她，並且已經在去拿調查結果的路上，因為宋啟亮是宋啟明的親弟弟，方璐璐對他也很想討好，所以宋啟亮的話她一點也沒有多做懷疑，拿到資料之後，兩人便開走了仲立天的車，然後在回城的路上，宋啟亮悄悄拿著資料跳了車，方璐璐再追他，已不見了蹤影。

    跟我說的時候，他很得意的挑眉：“就那個頭腦簡單的女人還想跟你搶我哥，簡直就是晴天做夢。老子資料往懷裏一揣，跳下車，她追都追不到，我閃進小巷子她哪裏找，幹著急，哈哈。”

    說實話，宋啟亮雖然平時不務正業，關鍵時候還真得感謝他幫忙，要不是他，我雖然可以拿到資料，但不能直接撕破方璐璐的嘴臉，資料裏記錄的一些照片和內容，她若是一口否認，我也不能拿她怎樣。

    關鍵是，那一天，方璐璐原本就是去追資料的，正好被宋啟亮跟到了而已。如果隻有她一個，我甚至連資料都找不回來，還要繼續被她偽善的嘴臉給欺騙。

    最後到我手裏的資料，是少了一張紙的，宋啟亮跟我說過我才知道。顧顏甚至還猜測那張紙可能是方璐璐的孕檢報告，說方璐璐要是想一直跟宋啟明在一起，最笨也最實用的辦法就是給宋啟明生個孩子了，可她一直都沒有懷孕，這也讓我肯定了一點，宋啟明不會讓任何一個女人懷他的孩子，除了我和蘇泠，方璐璐休想。

    至於為什麽，我以前問宋啟明的時候，他隻是笑著告訴我：“現在是我打拚的時候，生了孩子沒有辦法照顧好他，等我們穩定了，再生個十個八個。”

    以前傻乎乎的我自己也覺得事業重要，便也沒再糾結什麽，現在想想，宋啟明不願意要孩子，怕是另有原因吧。

    閑來無事的時候就想想這些問題，想不通就開始滿屋子的翻找當年結婚時的體檢報告，宋啟明也是有參與體檢的，我想知道他到底是不願意生孩子，還是壓根就不能生，可我在家裏翻了一圈，隻找到了我的，當年結婚時的體檢單以及上次欣姐帶我去婦產醫院做的婦科檢查報告，兩張報告一對比，多麽明顯的時光硬傷。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我端了一杯咖啡去了宋啟明的辦公室，他已經沐浴在陽光裏翻閱著文件，我將咖啡放在他桌上，“嚐嚐，我新買的，越南咖啡。”

    他抬眼看著我，合上文件，以一種普通的領導對下級的口吻與我說話：“我不喝咖啡。”

    “我都已經端來了，你難道讓我再端回去？”我舉了舉自己手裏的咖啡杯，示意我已經有了一杯了，怎麽也得賞臉喝一杯吧。

    他定睛看了我幾秒，端起前麵的咖啡，一飲而盡。

    “喝完了，你可以出去了，我很忙。”不容抗拒的口吻，冰冷的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我點了點頭，顧自喝著自己的咖啡，在心裏默念著，豬八戒吃人參果啊，可惜了，嚐不出安眠藥粉的味道。

    果然，十分鍾之後，我坐在沙發上透過報紙，看見他開始皺眉，並且煩躁的揉著太陽穴，這不正是我前段時間的狀況？宋啟明啊宋啟明，你遲早也會知道，我曾經為你受了多少苦。

    我雙手抱胸，一副看好戲的姿態走到他辦公桌前，好心的關心：“怎麽？是不是沒有休息好？宋總你跟我一樣呢，速溶咖啡越喝越困。”

    宋啟明睜大眼睛望著我，顯然是聽懂了我話裏的意思，咖啡越喝越困的人是有，不過還真是稀少，唯一一種可能就是，咖啡裏加了安眠成分，他克製著自己不發脾氣，怒視我：“你居然用這招對付我？江楓玥，你是不是閑的沒事幹？！”

    我偏了偏腦袋，聳聳肩：“朋友，我隻不過是想讓你也嚐嚐咖啡加安眠粉是什麽味道。對了，前幾天我去看了你的好姘頭，她貌似是瘋了。”

    我麵朝窗外，餘光卻一直緊鎖著宋啟明，他臉上的每一點細微變化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先是詫異，然後轉為疑惑，目光中帶著一些探究，我想此時的宋啟明，比起方璐璐的精神狀況，他更想知道我現在到底在想什麽。

    從我們戀愛開始一直到結婚再到離婚，他無非就是仗著對我的了解才能傷害我，他以為我就是個單純的細胞壁，沒有心思沒有頭腦，他想跟哪個女人好就跟哪個女人好，公司想跟哪個公司合作就跟哪個公司合作。

    我笑了笑：“怎麽？你好像對她的精神失常並不感到意外？還是這就是你救她的好辦法？”

    宋啟明嘴角又是一陣抽搐，緩緩的站起了身子，朝我走了過來：“江小姐，我不怕告訴你實話，跟我在一起的女人，每一個我都不會讓她受到傷害！”

    每一個……

    包括……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