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興趣。”

    我的聲音在窸窸窣窣的雨聲襯托下顯得格外清冷，對於蘇泠的這個問題其實我也思考過，她對宋啟明偽裝的愛無非是想從他那裏得到什麽，而宋啟明除了有個銘誠公司值得垂涎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麽能讓蘇泠心動，難道是身體？當然，也不排除她太饑渴的可能。

    “我知道你心裏在想，隻是不願意跟我說罷了，既然這樣，我也不勉強你，我相信，有一天我還會感謝你，幫了我。”她輕笑一聲，那笑就像是青樓裏的女子被雇主點名一般，輕蔑、得意、還帶點炫耀的意味。

    我橫了她一眼，起身就準備離開，頓了一下，將桌上剩下的咖啡底也全部喝光了，才決然的走了出去。

    一跨出咖啡屋，整個人都軟了下來，每次和蘇泠聊天都會耗完我所有的力氣。天空下著雨，出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帶傘，望著屋簷掛下來的水簾，躊躇著要不要奪雨而出。

    不想讓蘇泠看到我淋雨的狼狽樣，在她跟上來之前，迅速的衝進雨幕裏，將手包緊緊的抱在懷裏，一邊淋雨往前跑一邊等待出租車。

    小城一到雨天出租車就特別難打，我跑了很遠一段路等來的都是有客的，一輛空車都沒有，低頭看了一眼懷裏的包，也已經淋濕了，這樣下去，我裏麵的東西也會進水，那錄音筆都還沒來得及關掉呢。

    前麵有一個公交車站，看也沒看就跳了上去，先躲下雨，在這裏等車吧。

    等了有一會，也不見出租車來，直到一輛熟悉的車身慢慢的倒回到我麵前，透過搖下的車窗看到了一張陰鬱的麵孔，我才意識到，這是宋啟明下班回郊外必經的一個公交站點。

    宋啟明推開副駕駛的車門，聲音在雨聲和嘈雜聲裏變得有些低沉，聽不出多少情緒，“上車吧，我送你。”

    本不想再理會他，可我抬頭看了一眼後方根本就黑壓壓一片，車輛都少了，別說空車了，想到仲立天還約我吃飯呢，給他發了微信也不知道收到沒有，糾結的時候，宋啟明還在耐心的等待，他大概猜到我會做一下心理鬥爭。

    我還是上了車，並且告訴他，我不回家，讓他送我去和仲立天約定的餐廳。

    一來，我已經領教過他‘強人所難’的功夫，跟他一起單獨回家實在不安全；二來，讓他知道我在和仲立天約會也好，更徹底的斷了我們的關係，也防止他哪天再糾纏我。

    我看了好幾眼手機，始終沒有仲立天的回複，會不會他沒有帶手機或者手機沒電了，那樣的話，他很有可能就一直在等我。

    這一幕被宋啟明看見了，他的聲音略微沙啞：“等電話呢？”

    我微楞，抬頭看了他一眼，側臉依舊冷峻，嘴唇緊抿，看得出來心情不好，我輕快的答了一聲：“嗯。”

    他的臉色瞬間就沉了下去，“仲立天？”

    “嗯。”

    大概安靜了一會，他又問：“你們倆在一起了？”

    就知道他會這麽問，我想都沒想就回答：“是，如你所願。”

    他不是早就覺得我和仲立天不清不楚麽，既然他這麽問，我就這麽答，反正我和他已經沒有關係了，不僅斷了他的念想，也防止我再胡思亂想。

    他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不過他克製的很好，再開口就冷靜了許多，“嗬嗬，我就知道是這樣，你難道就不感謝我一下？”

    “感謝你什麽？”我麵無表情，直直的看著前方，車身穿過一片片的雨幕，在黑暗中急速行駛，路旁的樹木都急速倒退拉成一條條黑影，仔細看一會，總覺得特別詭異。

    他輕笑說：“感謝我成全了你們。”

    車子突然急刹車，黃燈跳轉了紅燈。

    我身子前傾，差一點撞到前麵的擋風玻璃，坐穩之後，又聽見我雲淡風輕的聲音：“你真受得起。”

    他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微微跳動了一下，半晌沒有說話，紅燈轉綠之後，他慢慢發動，車速稍微緩了一些，一如他的聲音：“你愛他嗎？”

    不鹹不淡的一個問題，讓我的心陡然跳動，說實話，我和仲立天相處這麽久了，還真的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在我遲疑的幾秒鍾裏，我幾乎把和他從相識到相知到現在所有的過程都回憶了一遍，然後毫不猶豫的回答宋啟明：“當然愛，不然你以為我在做什麽。”

    他竟然笑了，有些自嘲：“那看來你對我根本就沒有感情。”

    我又是一驚，覺得宋啟明今天怪怪的，他的每一句話都意有所指，像是對過去的一種緬懷，也像是對我們婚姻的一種諷刺，可能連他也覺得我和他的這段婚姻從頭到尾都是錯誤，他覺得我不愛他，我覺得他不愛我，其實事實是怎樣，隨隨便便一個旁人都看得很清楚，不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過去的就注定是回憶，回憶就像舊的報紙，明天就一文不值。

    漫長的沉默，隻聽見雨刮器發出輕微的摩擦聲，車廂裏沒有音樂一片死寂，氣氛壓抑無比，讓我有些透不過氣，前麵轉個彎就到約定的餐廳了，又是一個紅燈，好像老天都想讓我在宋啟明的車裏多呆一會，一路過來一個綠燈都沒有。

    我看都沒有看他：“我就這裏下吧，前麵就到了，謝謝你送我。”

    指尖剛觸碰到門把手，想要開門下車，突然聽到吧嗒一聲鎖門的聲音，剛轉臉想問宋啟明什麽意思，整個人就被他拉進懷抱裏，重重的吻了下來，毫無防備，他的舌頭並沒有伸出來，也沒有要撬開我唇齒的意思，隻是緊緊的壓著我的唇，用力的摩擦，像是一種懲戒，更像是一種無聲的道別。

    我推了推他的肩膀，支支吾吾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別碰……唔……放開我。”

    他壓根就沒理會，直到後麵的車輛都按起了催促的喇叭，他才依依不舍的鬆了手，打開了門鎖，我條件發射的推了他一把，拉開門就往外跑，一路狂奔，踩了好幾個泥潭濺了滿褲腿的水，看都不看一眼，一身狼狽的離開了。

    站在約定的餐廳門口，裏麵依稀還有幾桌客人，這是一家高級西餐廳，我看了一眼自己一身泥水，頭發也濕漉漉的，而餐廳裏麵整潔如是，我猶豫了很久，始終沒有進去，靠在門口，拿手機撥通了仲立天的號碼，電話是接通的，沒有關機，我稍微興奮了一下，不過這種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根本就沒有人接電話。

    我又陷入了一片落寞，回頭看了一眼餐廳裏，並沒有他的蹤跡，看來他已經回去了。

    我順著牆壁緩緩的蹲了下來，抱著自己的雙腿瑟瑟發抖，初冬的天氣，這樣淋了雨怎麽都是不舒服的。也不知道仲立天有沒有帶傘，會不會淋雨。

    就這樣安靜的看著雨夜裏來往穿梭的人群和車輛，靜靜的，等雨停，過去幾輛空車，我也沒有想要去攔的欲望，就想一直這麽蹲在這裏，一直一直……

    不知道過了多久，走過來一個二十多歲的服務員姑娘，俯身問我：“小姐你沒事吧？需不需要幫忙？”

    她的聲音很好聽，給我心頭一暖，我抬起頭，看著她，麵容清秀，真好看。我搖頭：“沒事，我等人。”

    她又說：“等朋友嗎？那進來我們餐廳裏等吧，你蹲這裏會感冒的。”

    到底人間溫暖多，我遲疑了一下，還是跟她進去了，進門之後下意識扭頭掃了一眼全場，依然沒有看到他，心裏一陣失落。

    “今天好些個等人的呢，剛剛還有位先生捧著一大束花等女朋友，好幾個小時了吧，沒等到人，這不，把花丟在這裏，垂頭喪氣的走了。”她順手指了指放在前台上的一大束鮮豔欲滴的紅玫瑰，然後又念叨了幾句，後麵的內容我全然聽不進去。

    愣愣的看著那束玫瑰，怔了一會，忙對服務員道謝，拔腿就往外跑。

    坐在出租車上，腦子裏就隻有一個聲音在回旋：仲立天等我，我想清楚了，今天，我就告訴你你想要的答案。

    出租車一頭栽進雨幕，往前奔馳，終點正是仲立天的家。車廂內的廣播裏，正好播放一首曾經深愛的歌：在有瞬的時間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運氣，到這日才發現，曾呼吸過空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