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正冰冷如初，沒有因為他的央求而動搖。。

    端木競痛苦地抱住頭，坐在沙發上，拚命的抓扯著頭發，仿佛腦海裏有萬千隻蟲在食咬，心疼如裂。一閉上眼睛，都是蘇一說過的話；腦海裏，都是蘇一陽光般的笑顏。

    他不要就這樣錯過與蘇一的緣份。

    即便有慕超在從中作梗，可他對蘇一的愛與嗬護，從來都不曾減弱半分。

    “告訴我她在哪兒，她在哪兒……我會娶她的，不會再讓她受到傷害。”

    “會！她若嫁給你，就一定會受到傷害！”

    蘇正不帶絲毫感情，就像是年少時那場轟轟烈烈的愛情，早將他一生的熱情都消磨殆盡。可愛情很美，現實最是無情。他不要自己的女兒再重蹈一回年輕時的磨難。

    “蘇叔不信我？我會名正言順地娶蘇一，讓她做端木家的少夫人。”

    這便是男人對女人承諾的富貴，天下又有多少女人可以抵禦，況且還是端木競這樣才貌雙全的男人。

    不能，恐怕誰也不能。

    “端木公子，你還是回去吧。我想蘇一也能放下你，你也一定會放下蘇一。”

    “蘇、叔！”

    吳萍走了過來，“端木公子，你請回吧！”她都快有些熬不過去了，端木競天天都來，就算在白天還時不時打電話過來問，每次都是那句話“吳姨，你告訴我蘇一在哪兒？”每次對吳姨都是一種折磨，她要在冷情與感動之間做出抉擇。如果不是深曉蘇正過往的情事，她也許會在一時衝動下告訴端木競。

    一個月，夠不夠？

    端木競在蘇家耗了一個月。

    今兒母親還與他談到蘇一，說到第一次見麵，蘇一去結帳的情形。

    原來蘇一這麽可愛，這樣的驕傲又自重，明知那些錢於端木家根本不算什麽，卻還是付了帳。

    他以前知曉的是單純的蘇一，可現在卻了解到一個驕傲的蘇一。

    知道得越多，他就越難放手。

    無論怎樣，他都要找到蘇一，一定要找到蘇一，讓她嫁給他，讓他保護她。

    窗外，下起了大雨，雷聲隆隆，如瓢潑一般。

    端木競下了車，狠狠心，今兒無論如何也要問出蘇一的去向。

    “吳姨，吳姨……你告訴我，蘇一在哪兒？”

    雷聲過後，吳姨就聽到了端木競的聲音，這樣的瘋狂，站在樓下的雨中，大聲的高呼著，任雨澆濕了他的衣衫。他隻是那樣一遍又一遍地高喊著。

    蘇正靜靜地立在窗前，默默地看著雨裏的情形，腦海中掠過一幕：

    “燕子，你不要走，不要走。一一還那麽小，你怎麽可以離開我們。”

    “阿正，你有才華，也有理想，可我真的不能再陪你了。我要做大明星，我要做人上人……你就放過我吧，我們分手……我求你了，求你了……”

    那一天，也像今天這樣，大雨傾盆，本是冒雨出去挽留她。最後卻是提著行李的她，跪在他的膝下。

    “阿正，我們離婚吧，我們分手吧……理想當不了飯吃，理想也無法讓我們成功。”

    “那個人……就能讓你成功？”

    “是，他說了，隻要我跟她。他就捧紅我，到那時候，你和一一都可以過好日子。”

    “南宮傑，南宮傑，在你心裏就隻有那個億萬富豪，為了他，你可以拋夫棄女，可以不管一一還不足兩月……”

    “阿正，我已經二十六歲了，我已經沒有多少青春可以耗費，我要成功，我一定要成功，所以我求你，放我走，你就讓我走吧……”

    他懷抱著一一都未能挽留住她，看她離開了歌舞團的大門，看她坐上了那個男人的轎車。

    最初，他恨過、怨過……

    可隨著時間的流逝，獨自帶一一的過程中，忙碌衝刷了他的愛，也洗掉了他的恨。

    不久後，因為時常遲到、早退，還時常因為年幼一一生病請假，就被歌舞團給開除了。

    在失去工作的那些日子，他給人洗過盤子，也曾在大街上揀過垃圾，還曾從哥哥那兒借錢養活一一……

    那些艱辛與苦難，讓他後悔認識了那個女人。

    每天夜深人靜，與她的相識相戀，卻像浪潮一樣迫擊著他的心。

    一一稍大些了，他帶著一一來到了南海省，最初本打算在蘇剛所呆的綠都市討生活，卻陰差陽錯，在遇到以前家鄉歌舞團同事的介紹下來到了花城市少年宮做鋼琴老師。

    歲月彈指匆匆過，二十二年了，曾經發生的過往像是一場夢，又像是別人曆經的電影情節。

    那個愛慕虛榮的女人，他一輩子都不要跟一一提起，她的母親是怎樣拋棄了他們父女。

    他看著她一點點的成功，一點點成為閃耀的明星，也看著她從做那人的情婦，再到做那人的未婚妻……

    他不要讓一一與她有任何的交集，哪怕是與端木家有往來的南宮家也不行。

    最好，永遠不要讓一一知道，那個亞洲公認的大美人是她的生母。

    “吳姨，蘇一在哪兒？蘇一在哪兒？”

    曾經何時，蘇正也曾這樣年輕過，瘋狂過，為了給剛懷孕的她弄想吃的酸杏，他連夜從城裏出發，一路走到鄉下有杏林的人家，親手給她采摘酸杏。

    曾經，他也曾站在山崗，對著山下的她大喊：“燕子，我愛你！我愛你……”那樣激動人心的誓言，久久地回蕩在穀中。

    曾以為，那些記憶、誓言會陪著他一起衰老。可後來的很多年裏，卻是他的恨與怨。

    跟著他，她也許不會成功。

    可蘇正的失敗，卻是因為那個女人。

    那時候在家鄉的省歌舞團，他一直是最好的作曲人，會彈一手最好的鋼琴。當年被他帶過的小兄弟們，已經是名滿國內的作曲家了，可他依舊默默無聞。

    如果不曾遇見她，如果不曾是她拋下了他們父女，如果他不是為了帶一一，這一切都不會如此。

    “阿正。”吳萍走到他的身邊，有些不忍心。

    看著淋著雨，卻依舊不放棄的端木競，吳萍的心動了。

    雨中，是淋成落湯雞的端木競，天空下雨，頭發成溪。那些焦急地在雨中大喊著，聲聲都是對蘇一的牽絆，字字都是無法放手的情結。

    蘇正握緊拳頭，他知道端木競是真心的。

    “叫他上來吧！”

    吳萍歡喜起來，取了雨傘下樓。

    蘇正靜靜地坐在客廳，一句話也不說，腦海中都是陳年往事，以及今日固執的端木競。一個月了，如果是要考驗，這段時間已經足夠了。

    端木競進屋，來不及擦頭上的水，任雨水隨著額頭流淌，分不清是相思的淚，還是雨水，恍如淚流滿麵。

    “蘇叔！”

    “阿萍，把我的睡袍取給他。”

    “蘇叔！”

    端木競固執地想要知道。

    蘇正站起身來，雙手背後：“莫感冒了。”

    他還想問，吳萍壓低嗓門：“你放心，他會告訴你的。先去一一房裏換衣服。”

    他擔心端木競會感冒，說明他到底心軟了。終於開始接受端木競了。

    端木競換上睡袍，來到客廳，吳萍已泡好一杯熱茶。

    不等端木競說話，蘇正先說：“我可以告訴你一一在哪兒。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

    端木競在心裏胡亂猜，現在無論蘇正提什麽要求，他都可以答應。

    蘇正站起身，走到那張全家福前，取下鏡框，以前這裏掛的是一一和蘇正的合影，可現在卻是他們一家三口的照片。吳萍以蘇正老師妻子的身份住到在這裏，成為這個家裏的一員。

    蘇正拆開鏡框，從裏麵取出一張發黃褪色的舊照片，那是八十年代時期的彩照，照片上是一對男女，有人將他們從中撕裂開來，後來不知什麽原因，又重新粘貼到了一起。

    “這……”端木競倏地起身，“章……章小姐。”

    吳萍看了一眼：“在她成名之前，是阿正的妻子。在她懷上一一不久，阿正他們所在的歌舞團正在北京匯演，就是那時候她認識了南宮傑。南宮傑被她的舞蹈和美麗所動，時常帶她進出北京大酒店……”

    一來二往，出手闊綽，談吐豪邁的南宮傑就吸引了蘇一生母的目光，更重要的是，南宮傑給了她一個承諾：助她成為大明星。那時候中國正在實行改革開放，南宮傑是從港澳一帶回到大陸投資的第一批商人，在北京的相遇，他們都動了心。一個為承諾動心，一個則是因為蘇一生母的美貌而動心。

    難怪一一會長得那樣像章曼玲，她竟然是章曼玲的女兒。

    “一一出生不久，她就拋下了阿正父女跟南宮傑走了。阿正自幼喪母，家裏隻有老父親，一個男人帶著個孩子，很是辛苦。為了照顧一一，丟了工作。”

    吳萍說得輕描淡寫，而蘇正轉過身去，心潮澎湃，愛高一尺，恨升一丈，這一輩子他都不會原諒那個女人。

    吳萍停了一會兒：“之前阿正不同意一一和你交往，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她的緣故。阿正實在不想一一與她見麵。”

    難道蘇剛會說蘇正有仇富心理，他所仇視的是億萬富翁。

    “這件事一一小時候也隱約知道一些，可我們為不讓她受傷害，一直沒有告訴她生身母親的事。一一四歲那年，燒起了肺炎，險些就搶救不過來，阿正打聽了很多人，才找到她的電話，希望她能來見一一最後一麵。可那女人卻在電話裏說：孩子死了算什麽？就算是天塌了，她也不會離開片場。這讓阿正很傷心，自那以後，就決定不告訴一一關於她的事。”

    吳姨從端木競的手裏接過照片，將照片重新藏到全家福的後麵。

    “一一從小到大都被我們小心嗬護著，生怕她受到丁點傷害。如果讓一一知道她就是她的生母，一一一定很難接受。”

    端木競沒想到蘇家與南宮家還有這樣的淵源，而那個看似漂亮的女人，卻有著這樣的鐵石心腸。

    “你若能承諾保護好一一，我便告訴你一一的去處。”

    這是蘇正提出的條件。

    端木競不知道這樣的答應是不是對的，可這麽多年，他們都瞞著一一這些年，一個人瞞是自私，可兩個一起瞞，便是為了嗬護一一不受傷害。不讓一一對生母有怨，不讓一一的童年在自卑與仇恨中度過。

    “我答應。”

    端木競更想知道蘇一在哪兒，她懷著身孕，身邊都有些什麽人，這個時候的她，最是需要人照顧。

    吳萍早就暗自寫下了北方老家小縣城的詳細地址，她的心早在幾天前就已經動搖了。可沒有蘇正的話，她是不會輕易把地址告訴端木競的。

    蘇正看了一眼：“我沒有別的要求，我希望一一不要受到傷害。”

    他看到了端木競的真心，身為豪門公子，這些天不停地往返進出他們家。端木競越擔心，便越說明他很重視蘇一。

    對於一個女子，一生中莫過於找到一個自己喜歡，又知冷知熱的男人。

    蘇正現在並不反對端木競與蘇一在一起，隻是希望蘇一可以幸福。

    端木競看了看地址，歡喜地站起身：“謝謝蘇叔！謝謝吳姨！”

    世人都說窮養兒子，富養女。蘇一從小就生活在比較優裕的環境之中，蘇正與吳萍全力以赴，無論吃多少苦都是為她。長大後的蘇一，沒有因為端木競是億萬富豪家的公子就心動，隻因為端木競這個人值得她喜歡。在這一點上他們是成功的，養了一個不愛慕虛榮的女子。

    蘇一漫步在北方安靜的街頭，縣城不算大，隻有可數的四五條街，每條街都有路牌，因為是北方縣城，沒有南方小吃，能看到為數不多的幾家川菜館、火鍋店。

    在十幾億人口的中國，喜歡吃川菜與火鍋的占去了三分之一。許是妊娠期作怪，蘇一突然想吃南方菜，可走了遍了大街小巷還是沒有尋到一家南方菜飯館。

    她隻好去附近的菜市場買了幾樣，準備回到老吳家後自己動手做兩樣。

    手裏提著菜，沒走幾步，就覺嘔心，看到汽車的排尾氣，會讓她胃裏冒酸，就是聞到一股炒菜味也一樣讓她難以控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