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又來了。”魏萊自嘲地說了一句，跑開去接電話了。另外兩個男人稍稍有點迷惑，魏萊看著很是坦蕩蕩，不知道為什麽一看到這個電話表情都不一樣了，還故意走開。

    魏同知在電話裏告訴魏萊，新公司已經在上海正式成立了，要正式把公司的宣傳與廣告策劃交給麥克錫做，他當然還不知道魏萊已經辭職的事。

    “我已經不在麥克錫了。”魏萊語氣依舊淡淡的，像一杯死氣沉沉的白開水，沒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為什麽呢？麥克錫看著是個很好的公司啊。當然，萊萊，爸爸不是想幹涉你的選擇，你是個優秀的孩子，做什麽決定都肯定是有原因的。”

    “因為你總是出現在麥克錫，同事們慢慢地看出了咱倆的關係，大家都認定我有個有錢的老爸，這麽有錢還去辛苦打工真是矯情。而且，有些不懷好意的男人還趁機想和我套近乎，想盡辦法欺騙我的感情，我受不了就辭職了。”魏萊氣呼呼地說完，才發現自己居然對著魏同知說了這麽多，不自覺地。

    盡管語氣是埋怨的，賭氣的，可魏同知卻聽了很高興，因為相比以前魏萊總是對他惜字如金，這麽多話更像是孩子們衝大人發的牢騷。而牢騷背後往往就象征著親密。

    魏同知不敢表現出高興，誠肯地說了一句：“萊萊，是爸爸給你製造麻煩了，對不起。”

    “算了，”魏萊說：“我早就想離開那裏了，沒你的事。”

    說完自己又一驚：這是在安慰魏同知嗎？

    魏同知大概也是第一次聽到魏萊說這樣的話，這確實是一種安慰，聽著讓人欣慰。其實魏萊也是不由自主地就說出來了，她沒法像魏同知一樣總是那麽自然地自稱“爸爸”這兩個字，她甚至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會說出“爸爸”這幾個音節。

    太不習慣，也太陌生，她叫不出口。

    魏同知趁熱打鐵，告訴了魏萊一個好消息：“萊萊，今天給你打這個電話，還有一件事，你媽媽她願意跟我來上海了，以後就在上海住，我們一家人，呃，我不想給你們壓力，你不要有壓力。我買了個房子你和媽媽先住著，你們什麽時候真心願意一家人同住了，再搬過來。如果不喜歡，我永遠都不會逼你們的，你們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

    什麽？！

    媽媽終於想通了？怎麽沒有聽她說過呢？

    魏萊有點懊惱，這個媽媽，這麽大的事居然不告訴自己，還來個先斬後奏。她真的願意離開那個讓她經受了一生喜樂與榮辱的村莊了嗎？

    既使在最艱難的時候，吳美霞都沒有離開那裏，飽受著村裏人的折辱都沒有離開過；即使魏同知飛黃騰達後一再要接她去別的地方，她也沒有離開；即使在魏萊長大成人，完全有能力接她來異地居住時，她也一直堅守。

    魏萊總覺得自己是懂媽媽的，但又不是那麽懂。

    魏同知見魏萊不說話，緊張地問：“怎麽了萊萊，你不高興？”

    魏萊在電話裏幹笑了兩聲，說：“你都決定了，我高不高興有啥意義，我媽高興就好。通常她願意做的事，我都不會反對。”

    魏同知放心了。他本來還想問問魏萊現在的情況，也不好多再問，隻好等來日再提。

    “那爸爸不打擾你了，我們過幾天再聯係你。”魏同知掛了電話。

    默默地掛了電話，魏萊微微地怔了怔，拿起手機想給媽媽打個電話。電話還沒有拔出去，聶小圖已經急匆匆地跑過來，心急如焚地說：“魏萊，今天不能去買辦公家俱了，剛才療養院來電話，說我媽跟人吵架，情緒一激動從樓梯上摔下去了，我得趕緊去看看。”

    “那我們一起去，快！”魏萊緩過神，拉起聶小圖就走。

    三個人重新鑽進車裏，火速趕往療養院。

    大概是事情已經平息，進了療養院後沒有看到想象中的那種兩人吵架一群人圍觀的場麵，聶小圖稍稍放了心。他沒有直接去母親所住的房間，而是先去找了院長。

    “小圖你來了。”負責照看母親的護工阿姨也在。

    “阿姨，你也在啊，我媽到底是怎麽了，怎麽會和人吵架？”聶小圖急於想知道情況。

    “你家有個親戚最近天天都來，她現在去照顧楊姐了，我就抽空在這裏整理點東西。哎，是這樣的，楊姐上午跟人有口舌，是因為聽見別的幾個老頭老太太說閑話，說你家很晦氣，還說你爸憂鬱症是因為你媽不講理，給了你爸太大壓力什麽的，咳，反正就是亂嚼舌根。然後被楊姐聽見了，氣得跟他們吵了半天，血壓一下子高了，從門口那個台階上摔了下來，幸虧就是三四層台階，要是樓梯後果就不敢想了。”

    “我媽現在怎麽樣了？”

    “現在血壓平穩了，身上擦傷了些，已經包好了。哦對了，小圖你這段時間很忙吧，沒見你來看楊姐，倒是你家那個親戚給我們留了個電話，說你太忙的話有事都可以找她。今天我們也是先給她打了電話，她剛剛已經到了，現在正陪著你媽呢。”

    “我家的親戚？”聶小圖搜羅整個腦海，都想不出來到底是誰。

    “是啊，一個挺漂亮的女孩，人很好，也真有耐心的。你快去看看你媽吧。”護工阿姨說完，轉身去忙了。

    帶著滿腹的疑問，聶小圖急急地往公寓裏走去，旁邊的魏萊和王博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默默在旁邊陪伴著。在往公寓走的這段短短的路程裏，聶小圖無意中瞥了瞥身邊的兩人，忽然很感慨，於是脫口而出道：“我有個感覺啊，未來的人生裏，我們是鐵打的三人行。”

    “快去看看是哪個漂亮親戚在照顧你媽吧，這個時候還煽情！”王博對這種溫情的話很是不適應，連忙催促他。

    魏萊聽了，心裏卻是美滋滋的。

    一切溫情，結束在進入公寓房間裏的那一刻。楊阿姨在床上躺著，頭歪到一邊，正和坐在她床頭前的女孩說話，臉上帶著微微笑。

    魏萊記得，這樣的笑容，楊阿姨也曾經對自己展現過。

    而那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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