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是認識你的，我的心這樣告訴我。”沐遙停頓了會兒，似乎在腦子裏搜索著關於喬葉的記憶，“喬葉。我記得你告訴過我你的名字。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我在很久很久之前就認識你了，可遺憾的是，我大腦中所儲存的記憶，並沒有你。”

    “那你一定是在哪裏聽說過我的名字。”喬葉靠著柔軟的椅背，想起了阮沉舟之前跟她說過沐遙找到他的時候，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

    你認識喬葉嗎？我在找她。

    “也許是這樣沒錯。”

    沐遙揚起唇角笑了起來，非常柔軟的笑容，於是一層鬆散的溫柔就從他稍顯清冷的臉上浮了起來，像是悠悠的，氤氳的水汽——還是這樣的沐遙看起來可愛多了，剛剛扮什麽酷。喬葉想。

    “喬葉這個名字，總會讓我想起一首戀歌，那似乎是在預示著什麽？”沐遙看起來的確有些困惑，“是《詩經國風周南漢廣》裏的。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

    接著，他很淺地笑了一下。

    喬葉確定，沐遙此時的笑容，是有一絲絲哀傷的，她聽見沐遙用很緩很慢的速度在說：“我記得這首詩歌的大意，說的是男子追求女子而不得。簡單一點，就是單相思。”

    “可是喬葉這兩個字——”喬葉困惑地拉長了聲音，“和這首詩歌沒有關係吧？”

    “管他呢。”沐遙看起來一臉無辜，“我想到什麽就是什麽。再說了，喬葉的喬和喬木肯定是有關係的。”

    “好吧，你贏了。”喬葉聳肩，天色一暗，連帶著咖啡館裏也變得涼快了，“要是我溫姐姐在這兒，一定會大驚小怪地誇你強詞奪理技能MAX的。”

    “那喬葉——”這稱呼讓沐遙覺得十分別扭，畢竟他大腦反饋過來的信息告訴他，這個稱呼是錯誤的，“我可以叫你小葉嗎，小葉子？”

    “你這不是已經在叫了嗎？”喬葉頓了頓，“我很喜歡小葉子這個稱呼，這會讓我覺得我很可愛。”

    “比喬二葉好聽。”

    “我同意。”

    經過剛剛那番話，喬葉已經暗自決定不再跟眼前這個男孩子去糾結些什麽了，更何況，她也覺得沐遙是否記得她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個人還在這裏。

    “那麽再見，小葉子。”

    沐遙站在門邊，橢圓形的銀色金屬燈罩漏下白色的燈光。

    淒然的慘白鋪襯在他清冷的臉上，但他依舊安安靜靜地站在門邊。他將手肘彎曲，沒什麽表情地衝著喬葉做著再見的手勢，就像一個動起來不太靈活的機械娃娃。

    “我們這麽有緣，一定會再見麵的，真的。”

    喬葉咬了咬下嘴唇，做出承諾，但她知道，其實更多的，是她在向自己強調。

    她得讓他想起來，想起那片一心想要承包他的滿天星小院，古怪又可愛的小葉子。

    阮沉舟在咖啡館停車的地方等喬葉，他背靠著香樟樹和深邃的夜色，有幾片葉子落在了他的腳邊。

    “怎麽樣？”等喬葉完完整整地走下那不長不短的台階之後，阮沉舟才從樹的陰影下走出來，“下午我見到他的時候，那張臉跟雪山上終年不化的寒冰似的，誰也不認識。”

    “我覺得還不錯呀。”喬葉挑釁似的揚了揚下巴，“人家沐遙笑起來可溫柔可好看了。”

    “他在你麵前什麽都是好的。”阮沉舟也笑了，他看得出來喬葉是真的覺得剛剛的咖啡館談話還不錯，接著他拿出一件薄外套將她整個人包了起來，“已經起風了，走吧。”

    “阮沉舟。”喬葉喊他。

    “沒大沒小的，叫我舟沉阮。說吧，什麽事？”

    他正低著頭給她拉外套的拉鏈，看不見她此時的表情。

    “沐遙他……”喬葉張著嘴，頓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接著講下去。

    “失憶也好，沒失憶也好，人生來這個世界，注定是要受一些磨難的。你是不是要說這個？”

    外套拉鏈拉好了，阮沉舟直起身子，順手將喬葉亂糟糟的頭發也理了一下。

    為了跟著流行趨勢走，喬葉前些天興致勃勃地去燙了一個頭發，可燙完之後她的熱情又立馬消退了，甚至發自肺腑地覺得打擊卷發是這個世界上最麻煩的事，沒有之一。

    於是在阮沉舟眼中，她順理成章地變成一隻隨時隨地都像奓了一圈毛的小獅子。

    不過，溫榆似乎覺得她更像被靜電奓了毛的貓咪。

    “不……不是……”喬葉吞吞吐吐的，從小獅子變異成了剛出生的小奶貓。

    阮沉舟也不急，他看了看天氣預報，至少還有十分鍾的時間讓喬葉磨蹭，就是不知道另一邊能不能躲過這場雨了。

    “我在想，沐遙的目的是什麽。”

    “目的？”阮沉舟不確定喬葉到底想表達什麽，就又問了一句，“哪種意義上的目的？”

    “我不知道……我就是想清楚這一點。溫姐姐發給我的畢業集體照上有他，可他們所有的人根本不記得班上有沐遙這個人。然後是溫姐姐變小我受傷的那段期間，他以保姆的身份來到花散裏，可問題是溫姐姐根本沒請過他啊……”喬葉支支吾吾的。

    “喬葉，你在想什麽？”

    阮沉舟的雙手在喬葉的肩膀上捏了一下，不輕不重，但這個力道已經足夠讓喬葉明白阮沉舟現在需要與她對視。

    “這個世界上沒有鬼神之說。不管溫榆的大學畢業集體照讓你聯想到了什麽，也不管沐遙從哪裏得知的消息，你也一定要記得，沐遙至始至終的目的隻有你——”

    喬葉此時的表情有一些複雜，像是委屈，又像不是，所以他隻好停下來換上一種更委婉的說法，“我知道你覺得沐遙有問題，可他絕不會傷害你不是嗎？”

    “不是的，舟沉阮。”喬葉發誓，她真的感受到自己在那件蝙蝠袖的針織衫外套裏瑟瑟發抖，可是她不冷，一點都不。

    “這不是集體照的事，我也沒覺得他有問題。我隻是、隻是覺得他——”她硬著頭皮咬了咬下嘴唇，“覺得他有點像小王子……所以我就想盡可能地更了解他一些。”

    阮沉舟一愣，接著抬起手，輕輕地彈了一下喬葉被風吹得有些涼的額頭，他說：“傻，我阮沉舟的妹妹怎麽會這麽傻。”

    喬葉挑著唇笑笑，什麽也沒說。（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