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躺在艾達的床上。我起身盤腿坐了起來，眼神飄到那潔白的床單上，它沒有一絲汙垢，更沒有睡過的痕跡或是溫度。

    華盛頓的黎明化身為一道靜默而炫目的光芒出現在地平線上，艾達的臥室裏三扇窗上都掛著一卷百葉簾。簾子起初呈暗紅色，漸漸被陽光漂成淡淡的粉紅。我又在床上多流連了幾分鍾，然後才起床。

    我推開客廳麵前的落地窗，空氣潮濕而冷冽，外麵還在刮風。抬頭瞻望著還在滴水的屋簷，我拉上了黑色皮衣的拉鏈。

    昨晚大概是下雨了吧？我想。

    “早安。”她的眼神沒有從那簇玫瑰花上移開過，昨晚那個脆弱不堪的她又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我走了，艾達。”我向前探了探身子說道。

    “嗯。”我依然聽不出任何感情，焦急和失落開始像久積的灰塵一樣在心頭越積越多。

    “我……以後可能不會常來你這了。”

    “考慮到勞倫斯的因素，你能這麽想很正確。”她直起身，擦淨了手上沾著的露珠。

    “對你來說，感情和任務到底誰更重要？”我突然沒頭沒腦地問道

    “也許都重要，也許都不重要。這個問題是無解的。”

    我走出她的院子後，每一步都沉的像灌了鉛。我的大腦思考著要不要再看最後一眼，可身體還糾結著沒有反應。

    最後我還是透過長長的發梢間悄悄看了她，金色的發絲此刻輕輕地揮動在眼旁，很癢。她也正注視著我，旋即，她歪頭溫柔地笑了出來。跟六年前在實驗室時候的笑一模一樣。我感覺自己像個做了虧心事的孩子，扭頭快步離開了小區。

    初陽漸升，天光大亮。我鑽進我那輛灰蒙蒙的車子裏，狠狠的歎了口氣。忙碌的一天已經開始了，我的手機嘰嘰喳喳響個不停。

    “喂？”

    “隊長，斯內克給我們下了個任務。五天後的總統針對生化恐怖襲擊的演講，我們得作為保護人員要陪同出席。”

    “總統的貼身特工呢？那個叫做帕特尼的？”

    “他說有私事要處理，一個星期後才從西雅圖返回。”

    “還有什麽要交代的嗎？”

    “隊長你是主要人員，所以會先我們一步到達一步，確保總統先生的人身安全。”

    “知道了。”

    我掀開車門，置身於清晨那光影錯落的都市中，深吸一口浸潤著淡淡汽油味，水泥味的空氣，恍惚間覺得人生如常，昨夜發生的一幕幕就像電影一樣不真實。這一刻呈現在我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實的存在：鱗次櫛比的大樓，敞著大門的車庫，安逸祥和，綿延天際的街區。什麽生化恐怖，什麽陰謀，都是幻影，是時候擺正我的心，盡職盡責履行自己的公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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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到家中，把自己像個破沙袋似的往沙發上一摔，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灰塵的味道。一般說來，我不怎麽回家，我討厭這個地方，討厭這個四處被鋼筋水泥圍起來的冰冷的城市。我想念我的家鄉。

    傍晚時分，我給自己弄了一碗夠難吃的外賣，端著一盤中餐館送來的餃子坐到沙發上，對著電視大嚼特嚼起來。

    “總統明日將在白宮做一次反生化恐怖襲擊的演講……這次演講關乎……的安危……各位民眾需……”果然租來的房子裏麵配置的電視都是些不能更爛的水貨。

    當半夜裏收到她的電話時我絲毫不感到驚奇，因為她說過了，她知道我的一切。那麽她會知道我的聯係方式也不過是小菜一碟。

    “聽說你明天要去白宮保護總統是嗎？”

    “是這樣沒錯，所以你打電話來隻是想向我確認這件事嗎”我盡量裝的不在意，在剛剛自己畫的路線圖上記下了她的電話號碼。

    “我知道你在記我的電話號碼。”她在悠悠地那邊說道，我忽然有種被監視的不安的感覺，“我隻想提醒你，明天不要放鬆警惕。”

    “嘟嘟”沒等我說話，掛斷的聲音已經回響在耳邊，就算是有陰謀的話，勞倫斯讓我們去做保護人員，不會太興師動眾嗎？思來想去，又是一夜無眠。

    次日，我頂著熊貓眼攔了一輛的士，同時深深地對我的舊車報以鄙視。

    “白宮。”

    “好的。”

    我坐在一輛黃色的士的後座上，活像一名逃學受罰的小學生。就法律角度看，我沒有任何過錯，可我無法遏製忐忑不安的情緒。各地趕來的新聞記者堵在一起，攝像燈此明彼滅，大家擁來擠去，爭搶著最佳采訪位置。

    馬克來得很早，手捧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坐在一邊的一張疤痕斑斑的木質圓桌旁，像個沒事兒湊熱鬧的閑人。

    “你來晚了隊長”他說道，示意我看看旁邊的隊員們。他們也看向氣色不佳的我，我知道他們低下頭忍住笑意完全是因為我的黑眼圈。

    “是你們來得太早。”我硬邦邦地說。離九點演講的時間越來越近，這樣悶熱的氣氛讓我更加汗如雨下。麵前的座位已經座無虛席了。等得不耐煩的人開始小聲議論起來。按理說總統應該早已下來準備演講了。我背著手開始原地轉圈，眼睛在周圍不停地掃動著。隊員們已經擺出一副不耐煩的姿態，兩手交疊在胸前地怒視著會場。議論聲幾乎壓過了各個媒體快速按下快門的拍照聲。總統和勞倫斯竟然都沒有出現。我的手按著槍，在會場裏走了一圈又一圈，穿過了民眾和媒體的重圍。這麽悶熱的天，厚厚的裝備讓我的身體疲乏得異常地快。

    “勞倫斯怎麽不在？”馬克在喝完咖啡後，沒給自己閑著，站在原地百無聊賴地嚼著草莓味的口香糖：“我看見他好像進白宮裏了。我不確定。”

    “什麽？你拿我開玩笑嗎？讓隊員在樓下待命，我上去看看。”

    “咯吱”一聲拉開凳子，我奔上了樓梯。（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