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腿傳來陣陣痛楚，他想呻吟，可是張張口什麽音也發不出來，嗓子裏一股子血腥味兒。

    睜眼，一片黑。忽然間，一束強烈的燈光照進了他的瞳孔。是鋼鐵大橋下的最後一盞燈亮了。他的腿疼得更加厲害了，他能感覺到經絡的不規律跳動……

    “……？”卡拉不見了。黑蟒尋找著她的蛛絲馬跡，除了隆隆的機器運作聲，他什麽也聽不到，除了空蕩蕩的橋底，他什麽也看不到。他的腿傷得太嚴重，以至於無法站起來繼續前行，隻有像被打中腿的鹿那樣，白白等死。

    然而，黑暗中傳來了穩健的腳步聲。黑蟒靜靜等待著，心越跳越快。

    那張臉終於從陰影裏現出來。幽靈。幽靈的眼睛死死鎖定住了黑蟒，他的眼裏溢出的不再是昔日的兄弟之情，而是不共戴天的恨。

    “沒想到你也會有這一天，塞繆爾。”幽靈譏笑道。

    “那又如何，比起殺掉自己父親而去幫助勞倫斯的你，我問心無愧。”

    “我已經不再為他工作。今天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是因為我要來了結你，你不是很想殺了我嗎？我現在就給你這個機會。”黑蟒眼睜睜看著幽靈的手化成刀狀，幽靈用另一隻手捏住了手臂，隨著一聲清脆的斷裂聲，他把自己的手臂扯了下來。黑蟒情不自禁皺起了眉頭，他緊咬著牙槽，麵部表情越來越僵硬。幽靈麵無表情地把自己的斷肢扔到黑蟒的身上。

    “用它刺穿我的心髒吧。”黑蟒大口喘著粗氣，眼神在一瞬間堅定起來，他拾起那刀狀的斷肢，身影搖晃地站了起來。幽靈一動不動，眼神炯炯地望著黑蟒，等待著他給自己最後一擊。

    黑蟒揮動了刀，刺向幽靈的心髒，隻消這一擊，這個叫尼古拉斯馬丁的男人就再也不會是我的弟弟，再也不會存在這世界上……黑蟒的頭腦變得模糊起來，他看見了尼古拉斯幼稚的胖嘟嘟的臉龐，聽見了他軟糯的聲音，刺向了他的心……一股來自腳底的酥麻感麻痹了他手上的動作，他的刀尖離幽靈的心髒隻不過一厘米。

    幽靈開始發笑，他的肩膀隨著笑而上下聳著。黑蟒雙手握著那把刀，滿臉的汗順著下顎滴向地上，他始終不能下手。

    幽靈輕蔑地看著黑蟒，冷笑不止：“蓋文說得對，你這種人就是容易被感情控製。”

    “不要逼我！！！尼古拉斯馬丁！！！！”幽靈的瞳孔閃過一絲危險的氣息，他身形一動，幾乎在一瞬間，黑蟒的身體被打飛出很遠，他的身體重重地撞到柱子上，順著柱子慢慢滑下來，那幅神情和殘破的人偶沒什麽區別。

    幽靈再次慢慢走到黑蟒的麵前，蹲了下來：“不要叫我尼古拉斯馬丁，尤其是那個姓氏。”

    “你……永遠也……摘不掉馬丁……的姓氏……我們永遠是……蓋文馬丁的……兒子。我們是戰爭天才的兒子……”

    “我不是他的兒子，我恨他，也恨你，你們都是一群自私的家夥。”幽靈咬牙切齒地說，伸出手，握住了拳頭，骨節捏得直響，“蓋文把自己最擅長的散打交給了你，在他心裏你才是他最愛的兒子！而我孑然一身，我什麽都不算！”

    “你怎會這麽想……蓋文，他要比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愛你，你就從來沒想過……他為何不教你散打嗎……？”

    “你看到過……我曾經骨折過多少次嗎？”

    “你知道你……天生骨質硬化，一旦骨折，你就不可能像正常人……那樣痊愈嗎？蓋文不想讓你失望，不想讓有狂躁症的你傷害自己，所以還……還是讓你學習格鬥，學習暗殺的技巧……教你怎麽隱匿自己……教你控製好自己的情緒……教你保護好自己……可是你越走越遠……走上歧路……不再朝我們敞開……心扉。”

    幽靈太陽穴、額頭上的青筋開始爆出，他的眼睛就像發狂的公牛的眼睛一樣發紅。

    “那蓋文為何不向我解釋！”

    黑蟒無奈地笑了，用手背抹去了自己嘴角留下的鮮血：“你不會明白……永遠也不懂蓋文的用意……”

    “既然如此。我也不需要懂了！”幽靈伸出手扼住了黑蟒的咽喉，黑蟒雙手放在兩邊，他眼中含笑默默地看著幽靈一點一點收緊自己的手指。

    “你他媽到底在笑什麽！”黑蟒仍然掛著笑容，凝視著幽靈那憤怒卻又困惑的眸子，緩緩開口。

    “父親那天，沒有……沒有喝你給他的咖啡，他……很清醒……他已經準備好死在……自己的小兒子手上了……”幽靈的瞳孔猛然收縮，他掐住黑蟒的手開始顫抖，他的氣息混亂起來……

    “不可能！不可能！要是他沒有喝那杯下了藥的咖啡，他怎麽可能會這麽容易的死在我的刀下！”

    黑蟒傻傻地笑了起來：“我現在的……表情……和父親死前……是不是很像……”

    “不！＇”

    “在這個世界上……尼古拉斯……我親愛的弟弟……你永遠也不要低估……父親對你的愛……他是真的……情願死在你的手下……我也……”說著，黑蟒微笑著垂下了頭。幽靈慌了神，他伸出雙手捧起黑蟒的臉頰，那張他在夢中無數次夢見過，無數次想要和他說聲抱歉的臉，現在滿臉傷痕，失去了生機……為何“恨”的附屬品總是“死亡”……

    “不要……不要……”幽靈抱著頭用跪姿趴在地上，“父親……哥哥……都別……別……我錯了……”

    卡拉一瘸一拐地從走了出來，她清醒以後一直躲在暗處觀看了全過程，現在黑蟒已死，自己和幽靈也沒有再留在這裏的理由。她在懊悔的幽靈身旁站定，俯視著他，他跪在地上開始像無助的小男孩那樣抽泣起來。

    “後悔了嗎……？”她也不由得同情起幽靈來。他無聲地點了點頭。卡拉哀怨地歎了口氣，這個家夥，不管怎樣逼著自己去殺戮，去變得冷漠，始終還是……還是騙不了自己的心。卡拉把自己身上最後的刀掏出來遞給了幽靈。

    “把你的血滴進他的心髒，隻要他沒有放棄希望，他還有活過來的機會……”

    幽靈毫不猶豫地把黑蟒的衣服切開一部分，輕輕劃動著刀尖，然後他在自己的手腕上割開一個口子，緩緩將自己的血滴入了黑蟒的心髒。

    “我的哥哥，希望你能……你……能原諒我……”

    幽靈站起身，扶著受傷的卡拉走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