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你來啦！”

    程子芫從鏡子裏看到身穿粉色禮服的景初，和她打招呼。

    與程子芫已經熟識的景初快步走到程子芫身邊，拉著她站起來，她配合得轉了個圈兒，景初忍不住驚歎道：“太美了！”

    “那你就快點和文裴哥結婚啊。”

    被程子芫調侃的景初緋紅了雙頰，囁糯著說：“文裴說他想等妹妹回來。”

    程子芫嘴角的笑意淡了幾分：“雅裴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回家。”

    “誒呀，今天是你結婚的時候，說我做什麽？快坐下，我把頭紗……”

    “橙子姐！”

    程子芫轉過頭，臉上帶著燦爛笑容的江然向她走來，擁抱了她：“今天過後，你就是榮太太了，我還能抱你嗎？”

    “傻孩子，我永遠是你的姐姐呀。”程子芫拍了拍他的後背。

    景初笑著說：“那正好，你姐姐的頭紗還沒戴，你替你姐姐戴上吧。”

    江然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鬆開程子芫，程子芫關切地看著他，他哽著聲音說：“那天……那天就是我給她戴的頭紗。”

    “也幫我戴吧。”

    “不行！”

    程子芫拉起他握成拳頭的雙手，掰開了他的手，她知道他在害怕，在愧疚，可夏熒火的事情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他不該也跟著痛苦。

    “然然，我們不要被困在原地。”

    江然紅著眼眶，抓緊她的手問她：“以後不會再發生不好的事情了，對嗎？”

    “不會了。”不會再有什麽事情比這些更不好了。

    程子芫坐回椅子上，把頭紗遞給江然，江然遲疑著接過，顫著手為程子芫戴上了頭紗，程子芫笑靨如花。

    三人說笑了一會兒，程子芫猛然想起了江顯，就問江然，江然說江顯在門外，程子芫讓他們先出去，她有話想和江顯單獨說。

    江顯除了瘦了些以外沒多大變化，像初見時掛著邪魅的笑，忍著心痛，故作滿不在乎地祝福她。

    “江顯，謝謝你。”

    江顯嗤笑一聲，自諷道：“謝我？謝我幫助你的好朋友自殺嗎？”

    “你想讓我恨你？”

    江顯怔住，忽而一笑，程子芫就是聰明，聰明地讓他無處遁形。

    程子芫垂下眼簾，從抽屜裏拿出一張卡：“你還記得它嗎？”

    江顯搖搖頭，可他分明閃著奇異的光。當初程子芫鐵了心要和聶晟寧走，他在她臨走前約她出來見麵，把這張卡偷偷放進程子芫的包裏，這裏麵是他全部的積蓄。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他覺得她一個千金大小姐脫離了家庭，一定不好過。他沒有多想就把積蓄給了她，那段時間他過得有多艱難，他從沒跟別人講過。

    但他到底是小看了程子芫，她根本沒有動過卡裏的錢，他知道。

    “一直以來，不管我做什麽你都支持我，幫助我，明明我什麽都沒有給過你。”程子芫把卡塞到江顯手裏，仰頭看他，“江顯，我虧欠了你，可我不會還。”

    江顯接過卡，笑了笑，又把卡放到了桌子上：“我給的份子錢，別嫌少。”

    程子芫也笑，於江顯來說，程子芫的笑容如同陽光，可以驅散所有陰霾。

    景初在門外喊：“橙子，那邊打電話來催了，我們可以進場了！”

    “我美麗的公主，請允許我守護著你入場吧。”

    江顯彎下腰伸出手，程子芫把手放到他的手中：“那就辛苦你了，我勇敢的騎士。”

    他們相視而笑，他帶著她走向她和別人婚禮的殿堂。這是他第一次牽她的手，和想象中一樣軟，他不敢用力，生怕把她握疼了。

    她說她不會還他，他很慶幸她的善解人意，若是她還了，他會更難過。

    “程子芫。”

    “嗯？”

    “阿和讓我在今天和你說一句話。”

    “什麽話？”

    “你穿婚紗的樣子和風鈴一樣美。”

    程子芫笑著笑著，眼眶就濕潤了。程先生在門口等她，走到程先生麵前時，江顯鬆開了她的手。

    江顯親眼看著她挽著程先生的胳膊一步一步走向那個穿著筆挺西裝的男人。那個男人高大，帥氣，優秀，真不愧是他喜歡的女人愛上的男人。

    他的眼裏閃著淚光，笑容愈發牽強，有人遞給他一張紙巾，順道兒還鄙視了他一句：“太沒出息了。”

    江顯疑惑地看向那人，是個五官很清秀的女生，不是很白，卻讓人覺得充滿活力，還有點……有點眼熟。

    “誒，你……”

    “別吵，看宣誓。”

    女生打斷他，專注的看著正在宣誓的榮珺和程子芫。

    “榮珺先生，無論貧窮、疾病、困難、痛苦、富有、健康、幸福、快樂，你都願意對程子芫小姐不離不棄，一生一世愛護她嗎？”

    榮珺壓抑著內心的激動，一句我願意表達了他的堅定。

    “程子芫小姐，無論貧窮、疾病、困難、痛苦、富有、健康、幸福、快樂，你都願意對榮珺不離不棄，一生一世愛護她嗎？”

    程子芫微笑著點頭：“我願意。”

    “現在我以神的名義宣布你們正式成為夫妻，現在請兩位新人交換戒指。”

    榮珺為程子芫戴上了戒指，笑著對她說：“榮太太，幸會。”

    程子芫紅著臉也為他戴上戒指：“榮先生，以後就拜托你了。”

    “好了好了，快扔捧花吧！”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一群年輕人炸開了鍋，紛紛湧到台前，等著程子芫扔捧花，本不想湊熱鬧的江顯和那個女生也被擠到了台前。

    程子芫掃了台下一眼，視線觸及到一個瘦弱的身影，猛然定住了。

    “雅……雅裴？！”

    蘇雅裴正想著如何擠出人群，就聽到程子芫叫她，她揚起手衝程子芫打招呼：“嘿！好久不見！”

    程子芫在榮珺的攙扶下跳下了台，提著裙擺把捧花塞到蘇雅裴懷裏，一把抱住她。

    “你終於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我這不是回來了嘛！”蘇雅裴直傻笑，在程子芫臉上親了一口，響亮的“吧唧”一聲令榮珺黑了臉，榮珺內心是拒絕的。

    ——臥槽那是老子的媳婦兒啊，今天我倆大喜憑什麽我媳婦兒被別人先親了？！

    程子芫揉了揉蘇雅裴一頭毛茸茸的短發，蘇雅裴探頭探腦地問：“熒火、阿和呢？我找她們半天了，也沒找到。”

    程子芫的手頓了頓，最終無力的放下：“明天我帶你去找她們。”

    蘇雅裴還不知道夏熒火和阮和的事情，隻當她們是有事，嘟囔了幾句就歡歡喜喜找景初聊天去了。

    榮珺攔腰抱起在原地失神的程子芫：“榮太太，該入洞房了。”

    程子芫知道他是不想她繼續難過，順從的摟住他的脖子，乖巧的窩在他懷裏。

    喜宴和晚上的舞會都很熱鬧，程子芫和榮珺一直膩在一起，景初被蘇雅裴拉著跟在他們身後，美名其曰沾沾喜氣。

    景初對蘇雅裴的活潑好動有些意外，景初以前聽蘇文裴和程子芫提起過她，他們都是說她文靜，說話溫聲細語。

    “你一直看著我幹嘛？”蘇雅裴好奇地在景初眼前擺了擺手。

    景初被嚇了一跳，退後兩步差點摔倒，蘇雅裴眼疾手快，一隻手就拉住了她，力氣很大。

    “雅裴，你和傳聞中不一樣。”

    蘇雅裴撓了撓頭：“沒什麽不一樣，我還是我。”

    “你這些時間在外麵有遇到好玩的事情嗎？”景初岔開了話題。

    “有呀，我見了好多波瀾壯闊的自然景色，也認識了好多有趣的朋友，他們可有意思了。”

    “是嗎？那你對他們哪個最有意思啊？”程子芫回頭插了一句嘴，蘇雅裴毫不客氣地衝她翻了個白眼，她卻更來勁兒了，“你對他們要是沒意思，就看看舞會上的男人，指不定就能碰上一個有意思的。”

    此時，江顯和江然正好朝她們走來，蘇雅裴瞪大了眼睛指著江顯：“剛才沒認出來，你不就是那個什麽江律師嗎？你剛才哭……唔……”

    江顯下意識地捂住了蘇雅裴的嘴，尷尬地對程子芫和榮珺笑笑，就這麽把蘇雅裴拖走了，留下一頭霧水的眾人。

    榮珺攬著程子芫的腰，心裏舒了一口氣，終於沒電燈泡跟著了：“看來她是遇到了有意思的人，我們走吧。”

    程子芫轉了轉黑亮的眸子，眼睛彎成橋，被榮珺帶回家為了下一代努力奮鬥去了。

    本來第二天一早他們就該去蜜月旅行的，可是程子芫昨天答應了帶蘇雅裴去見阮和、夏熒火，榮珺把機票改簽成下午。

    程子芫開車去蘇雅裴家接她，她撩了撩半幹的短發，滿不在意地套上外套出了門。

    “這段時間去哪兒了？越來越像熒火的做派了。”程子芫發動引擎，紅色的瑪莎拉蒂在陽光下散發著燦爛到刺眼的光。

    蘇雅裴打開車窗，手肘撐在窗沿，短發被風吹得亂七八糟：“我淌過河流，攀過高山，走過沙漠，在草原上騎馬，看一頭的星星。”

    “一頭的星星？”

    “嗯，仿佛鋪天蓋地都是星星，躺在草原上總有一種錯覺，伸手就可以觸碰到它們。”

    程子芫露出淺笑，笑容中有哀傷在徜徉，蘇雅裴把頭枕在臂彎，盯著程子芫看，“橙子，你不開心嗎？”

    程子芫點點頭又搖搖頭：“不知道，很開心，可又不那麽開心。”

    “婚禮那天我看到聶晟寧了，總覺得他和以前不一樣，那個拋下一切帶你私奔的聶晟寧已經不會回來了。”

    “我知道啊，我已經放下了。”程子芫把手機遞給蘇雅裴，“看來我得給我們阿珺正個名了，不然他又要鬧脾氣了。”

    蘇雅裴打開手機點了相冊，一堆榮珺和程子芫的合照陳鋪列開，蘇雅裴抖了抖肩膀，直言受不了，把手機扔回給程子芫。

    她望向窗外，驀然有些慌亂：“你不是說帶我去找阿和、熒火嗎？這條是去墓園的路啊！”

    “雅裴，她們就在那裏。”

    “你別開玩笑了！”蘇雅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心煩意亂的程子芫沒有說話，隻是加快了車速，到了墓園停車處，蘇雅裴木然地下了車，一路上發軟的腳踉蹌了好幾下下，因為有程子芫的攙扶才沒有摔倒。

    蘇雅裴怔怔地望著夏熒火和阮和的墓碑，半晌才開口問道：“她們……就這麽死了？”

    “死了。”

    蘇雅裴轉過頭看向程子芫：“那以後我們該怎麽辦呢？”

    程子芫垂頭不語，蘇雅裴牽起她的手：“我們四個說好的一生一世都會在一起。”

    “我和你還活著，我們四個就能一生一世。”程子芫抱住蘇雅裴，把頭伏在她的肩頭，“蕭恒嘉也允諾過熒火一生一世，即便熒火死了，即便這一世會有多荒涼，他也會兌現承諾。”

    蕭恒嘉解除了婚約，和父母斷絕關係，從此他隻是夏熒火的小行家。

    曾經被她溫暖過，即使後半生都孤寂淒涼，也心甘情願。因為他們說好了的，不多不少，就一生一世。

    於程子芫和蘇雅裴來說，亦是如此。

    蘇雅裴揉了揉幹澀的眼睛，她流不出眼淚，她問程子芫：“橙子，我哭不出來，熒火和阿和會不會怪我？”

    “不會，她們開心還來不及。”

    程子芫走到阮和、夏熒火墓碑的中間席地而坐，蘇雅裴坐到她旁邊，她們絮絮叨叨聊著天，她們說她們的相遇，她們的糗事，她們的矛盾，她們的快樂……這些都隻屬於她們。

    時光匆匆，我們走走停停，走到命運的交點，遇到了一些人，相互陪伴著繼續走接下來的路。

    有的人路短，有的人路長。

    路短的人走到路的盡頭就會重新開始一條新的路，路長的人則會帶著在路上收獲的溫暖繼續走下去，有了這些溫暖，餘下的路總歸不會太難走。

    程子芫把蘇雅裴送回了家，將“暮棲”的鑰匙交給她，該囑咐的已經在車上囑咐過了。

    程子芫旋過身剛打開車門，被蘇雅裴拉住，她疑惑地回頭：“怎麽了？”

    “我在‘暮棲’等你回來。”

    程子芫清澈的眼神裏洋溢著歡欣和暖意，嘴角揚起愉悅的弧度，讓蘇雅裴不自覺安下心，消除了縈繞在心頭的陰霾。

    她明明什麽都沒說，蘇雅裴卻什麽都懂了，目送她疾馳離去。

    “程子芫，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再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