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護士來給林念的傷口換藥。

    小護士輕輕地用鑷子把外麵的那一層紗布揭掉，林念臉上那一道又長又深的傷口展現在大家麵前。

    站在一旁的路子璿看到她的傷口害怕的捂住嘴巴，倒吸一口氣。

    林念看到路子璿的表現，眉頭一皺，很是擔心自己的傷。

    “很嚇人嗎？”林念問她。

    “嗯……有，有一點……”路子璿不敢說。

    林念難過極了，這樣的傷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是多麽痛苦的一件事，她快要沒有臉去見外人了。

    “女士您忍一下，會有點痛。”小護士體貼的提醒林念。

    “嗯。”

    之後，護士把塗滿雙氧水的消毒棉球輕輕擦在林念的傷口上。

    隻是輕輕一觸，林念就一個戰栗，差點叫出聲。

    這下護士更不敢動了，隻能更加小心翼翼地蹭一下，把幹掉的血塊擦去，給傷口上消消毒。

    之後的事情便很順利了，上藥包紮，很快結束。

    小護士走了之後，林念的心情馬上沉重起來。

    路子璿看出了林念的不對勁，小心地問她：“你怎麽了？是不是很疼？還是哪裏不舒服？”

    林念微笑著看著路子璿說：“我沒事。”之後想了想，又對她說，“子璿，我想去一下洗手間。”

    “恩好，”路子璿點點頭，隨即又突然想起什麽，說，“我陪你去吧林小姐。”

    “不用了，我就去一下就回來。”

    “不不，我還是陪你去吧，少……”她停頓了一下，“稍微出去走動一下也可以啊……”

    天呐，差點說漏嘴…

    林念有些著急：“不用麻煩啦，我自己就可以的。”

    “可是……”路子璿還想說什麽，卻被林念打斷了。

    “好啦，我知道你擔心我，沒事的，我馬上就回來。”之後係那個路子璿投去一個微笑。

    路子璿沒有說什麽，就任憑她自己開門出去了。

    然而林念剛剛出門，從拐角處轉到走廊上沒多久，顧辰雋就從走廊的另一側的樓梯上來了。

    他打開病房的門，發現隻有路子璿一個人在那裏。

    “怎麽隻有你？林念呢？”顧辰雋見狀，馬上著急起來。

    路子璿轉身看到了顧辰雋，一邊在心裏念叨怎麽會這麽巧，一邊從椅子上站起來，慌慌張張地說：“那個……林小姐說想要去洗手間，我說陪她一起去她非不讓，就讓她自己去了。”

    顧辰雋一聽，眼睛立刻瞪起來，瞪得路子璿渾身顫抖。

    顧辰雋氣得呼吸加重，狠狠地瞪一眼路子璿之後風風火火地開門出去。

    他幾乎是大步跑著，沿著林念剛才走的路向洗手間方向跑去。

    他的心跳的很劇烈，他真的擔心會出什麽事。

    然而，當顧辰雋大長腿邁到女士洗手間門口的時候，他突然不敢往前走，目瞪口呆地站在那裏。

    在女士洗手間的洗手台前，林念正站在那裏，目視前方，看著自己正前方鏡子裏的自己，手中緊緊握著的，是小護士剛剛為她包紮傷口的紗布——沒錯，她終於還是揭了下來。

    看到自己傷疤的林念整個人是懵的。

    那傷口，那麽深那麽血紅，像一條蜈蚣一樣幾乎霸占了自己整個左臉，從鼻翼到臉頰下端，足足有七公分。

    林念看到鏡子中的自己，本來白皙沒有絲毫瑕疵的臉上，突然憑空出現了一條長長的傷疤，她臉色蒼白，僅僅傷口處有一絲血色，眼神空洞，嘴巴因為太吃驚而張成了o型。

    顧辰雋看著神色木然的林念，心中仿佛被揪了一下，十分疼。

    林念穿著白色的病號服，烏黑的頭發披散開來，臉色蒼白，看起來就像一隻鬼。

    他不敢上前去也不敢說什麽，因為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條傷口，那種第一次見到的傷痛，這時候又重新出現了。

    林念占了有一會兒，才從鏡子的反射中注意到了顧辰雋站在自己後麵。

    對於顧辰雋的到來，她沒有絲毫驚訝或者別的情緒，甚至沒有任何心裏的波動。

    她沉默了一會兒，而後緩緩開口說：“怎麽樣……好看嗎？”

    林念苦笑著，聲音明顯顫抖著。

    顧辰雋的心像被針紮一樣的疼，他沒有說什麽。

    “這下你應該很滿意了吧？”林念接著說，“看到我這麽悲慘難受，你也放心了吧？”

    顧辰雋定一定情緒，現在他的心不比林念平靜半點。

    “出來，我讓護士重新給你包紮一下。”顧辰雋說。

    “不用麻煩了，我覺得這樣挺好的……”林念說，“用紗布抱上之後雖然看不見了但是還是能感覺到。倒不如像現在這樣，時刻看著它，就能時刻提醒自己……我是誰……”

    顧辰雋嘴角抽動，還是用毫無感情的語氣跟她說：“你沒有反駁我的權利。出來，不然我就進去拉你了。”

    “隨你吧，我現在也不怕什麽了。”林念也很平淡地說，“從前活著為尊嚴，現在活著隻為別人了。真的是，你經曆了大的傷痛之後就不覺得死傷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了。來吧顧辰雋，我知道你手裏有刀。”

    這句話狠狠戳中了顧辰雋的心。

    他隻想把林念留在這裏而已，沒想到林念會這樣消極的對待自己。難道她真的以為自己做不出那種事情嗎？

    “今天沒有帶，而且我的手上不想沾有你的血。”

    即便是麵對一個精神在崩潰的邊緣遊蕩的人，顧辰雋依然用這種言語中傷她。

    林念一笑，果然是顧辰雋，那個被她改變的、現在已經冷酷無情的顧辰雋。

    “沒關係，我慢慢等，會有那一天的。”林念微笑著，語氣很輕鬆，像是在說一件家常小事一般。

    她把手裏的紗布展開，按照護士給她包紮的方式小心貼了上去。

    她再一看看鏡子中的自己，臉部已經僵硬，無法做出一個完整的笑容了。

    之後，林念轉身出來，越過顧辰雋徑直向病房走去。

    顧辰雋呆在原地，原本透露著比這深夜還冷的眼神的眸子，此時漸漸有了一點光、溫和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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