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三）

    “他看某人的眼神都不對勁，盡是藏不住的——”天藍故意拖長字音不把句子說完。性子急躁的小河果然上鉤，忙問：“藏不住的啥？”

    “唉，我還是不說了。既然某人不想讓我知道，那我就不摻和了。”

    “哎呀，不是！”小河忙道，“我不是不想讓你知道。我是擔心你失戀心情不好，不想拿這種事煩你。”

    “傻瓜，你的事我怎麽會覺得煩呢？”天藍握起小河的左手，“何況這是好事，我替你高興還來不及呢！”

    “是好事還是壞事可說不準。這幾天我心裏亂得很。”小河蹙眉道。

    “那就跟知心姐姐說說？”

    小河舒展眉頭，笑著催促道：“你把外套脫了，進被窩，咱倆好久沒臥談了。”天藍含笑依言照做。兩個姑娘蓋著同一條被子，小河平躺望著天花板若有所思，天藍側臥看著小河靜等她開口。

    “我也說不太清楚是什麽感覺。以前那些亂七八糟的男的吧，給我發消息打電話，我覺得很煩，一點不想搭理。他給我發微信呢，我就……”小河沉吟片刻，搜尋恰當的說法，“沒覺得煩。”

    “不僅沒煩，還覺得有點‘甜蜜’，對不對？”天藍笑著握住小河的手臂。

    小河一臉嫌棄：“別拿這種詞兒惡心我！”

    天藍笑道：“不承認也沒關係，趕緊往下說。”

    “我估計可能就是因為他經常往醫院跑，各方麵想得挺周到。再加上我在醫院憋得太無聊了吧。可能就這麽簡單。現在我出院了，以後也不會有什麽交集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瞎說！你沒聽見小白說嗎？要對你進行‘長期關懷’。”

    “他說的是‘長期觀察’！柳天藍，不要偷換概念！”

    “哈哈，意思差不多嘛。我看哪，小火苗才剛剛點燃。小白顯然對你很有好感。”

    “有，有嗎？”小河的語氣有點發虛。

    “有！”天藍重重點頭，“他背你的時候，可高興了！還有你笑的時候，他看你的眼神裏淨是藏不住的喜歡。”

    “我怎麽沒看出來啊？”小河低聲咕噥，嘴角現出極其微小的上浮弧度，隨即又立刻恢複如常。

    “這就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說到這裏，天藍憶起往事，語氣變得有點落寞，“就像當初我麵對陸雨，怎麽會那麽後知後覺。”小河握住天藍的手，語氣堅定地說：“這根本不能怪你。誰能想到一個看起來那麽老實的人會幹出這種事？！”

    天藍苦笑了一下：“其實想想也合理，他想要的那種人生，我根本無法成為助力。他要的不隻是一個伴侶，還是一個可以加速他成功的人。”

    小河哼了一聲，說道：“咱們應該謝謝他才對！”

    “為什麽？”

    小河篤定地說道：“謝他不娶之恩啊！要是結婚後，才鬧這麽一出，你受得了嗎？再說了，錯的人走了，才能給對的人騰地方！”

    一番話把天藍勸樂了，聽小河說來，這反倒是件好事了。雖然有點像歪理，換個角度想，也不無道理。

    “話怎麽岔到這了？不聊過去的事了，聊聊眼前和以後的。”又含笑道，“話說你的愛情小樹苗時隔數年再萌芽，我真開心！”

    “還早著呢。說不定會怎麽樣！”

    “唉，”天藍歎了口氣，感慨道，“你說咱倆吧，一個初戀談了一個月被甩，一個初戀談了六年被劈腿。長得都挺像樣兒，腦子也算聰明，怎麽淨遇上渣男呢？”

    “感情之路以渣男開始不可怕，不以渣男落幕就是勝利。”

    天藍聞言大笑，讚道：“說得好！”

    二人正說笑間，聽得門鈴響起。

    誰啊？兩人納悶地對望一眼，都猜不出誰會在小河出院頭一天就登門。天藍翻身下床，穿上拖鞋走到門口，透過貓眼一看嚇了一跳，來者是誰？

    竟然又是小白。

    打開門，小白左右手各提一個白色塑料袋走進來。天藍問：“小白，你這是——”

    小白把東西往桌上一放，笑道：“我在附近轉了轉。到超市買了一點零食，還有速食米飯、方便火鍋什麽的，總吃外賣也不好，你們不方便做飯的時候，隨便吃一吃。”

    天藍看著這滿滿一大袋，說：“這不是買了‘一點’吧……那袋又是什麽？”

    “哦，我看到樓下有一家書店，就進去挑了一些、電影光碟什麽的，你們覺得無聊的時候，可以看看這些放鬆一下。”

    天藍讚道：“你太細心了，想得這麽周到。”心中又多了幾分對小白的欣賞。

    小白憨笑道：“你就別表揚我了。”天藍由衷豎起大拇指。

    “那就這樣，我先走了。那個……天藍，”他表情有點忸怩，有點猶豫地開口道，“辛苦你多照顧照顧她。”

    天藍暗自好笑，心道：你還沒成我姐夫呢！一副托付自家老婆的口吻。也不拆穿他，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然後指指小河的臥室，意思是問他要不要進去打個招呼。他含笑搖搖頭，出門走了。

    天藍跨進臥室，兩手一攤：“你都聽見了吧？”

    此時小河已經坐起身靠在床頭，愁眉苦臉地說：“天藍，這可怎麽辦啊？”話說平常哪見過小河這般六神無主，嚇得天藍趕緊坐到床邊詢問：“怎麽了，怎麽了？”

    小河沉默不語，依舊眉頭緊鎖。

    “到底怎麽了？”

    “我——”小河吞吞吐吐。

    天藍急得不得了，望著她的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小河小聲說道：“我好像有點兒高興。”天藍長舒一口氣：“你嚇死我了！高興幹嘛還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萬一又是個渣男怎麽辦啊？”小河說，眼底有搖曳的不安。

    天藍忽生憐惜，這個雷厲風行遇事永遠衝在前麵的姑娘，原來內心深處依然殘留著那段失敗的初戀留下的陰影。她伸出雙臂把小河摟在懷裏，聲音輕柔又堅定地說：

    “和誰戀愛都是冒險。如果你的心對這個人有感應，就像從沒受過傷那樣，去愛吧。”

    片刻，她感覺到小河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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