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三天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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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出別墅區之後,白中元失魂落魄的遊蕩在郊區空曠的街道上,寒雨侵襲下宛若一具沒有了思維的行屍走肉。
“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這樣?”
胸腔中積攢著無法發泄的怒火,白中元所能做的隻有抱頭嘶喊,攥起拳頭狠狠錘擊著濕漉漉的樹幹。
此時此刻,回旋於腦海中的全都是許琳,這讓他有些想哭,不僅僅是因為信任的背叛,還有被利用、被懷疑、被戲耍,被算計。回憶著最近發生的一件件事情,回憶著相處之間的點點滴滴,白中元悲傷的不能自已。偌大的支隊,偌大的城市,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理解自己的人。
這種孤獨,是令人絕望的!
這種境地,是令人崩潰的!
相較於孤獨和崩潰,真正的噬心之痛是歸屬和認同感的缺失,就像是被整個世界遺棄了一般。飄搖於疾風驟雨中的枯葉尚且有落地歸根的希望,為什麽自己會落魄到這般地步,難道真做錯了嗎?
站在雨中,白中元一遍遍的問著,可回應他的隻有呼呼的風和嘩嘩的雨,還有那道被燈光拉長的影子。
良久之後,風歇了,雨停了。
頹喪的地坐在地上,路燈下的水坑中倒映出了白中元那張麻木而又蒼白的臉,以及那雙充滿了迷茫的眼睛。
將皮鞋輕輕的脫下來,白中元用手擦拭掉了上麵的水珠,吹氣烘幹之後,赤腳朝著市區的方向走去。
……
回到家,已經是淩晨一點了。
將西裝脫下來放到洗衣機中清洗、烘幹,取出熨鬥一點點的燙平懸掛了起來後,白中元又將那雙皮鞋小心翼翼的擦拭到了一塵不染的地步。在這之後,他洗澡換上了睡衣,打開冰箱取出一顆雞蛋和一把掛麵,走到廚房開火做飯。等待麵熟的時間,剝了一頭蒜,猶豫下又洗了幾根線椒。從始至終,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若非鍋碗瓢盆的碰撞,整個過程就像是一部無聲的電影。
手機的防水性能很好,加之又放在了上衣的內兜中,因此並未進水關機,隻是電量已經剩的不多了。然而就是這點兒電量,也還在不斷的減少,許琳的電話和信息,就像是蠕動的竹節蟲一點點蠶食著。
“白中元,你在哪兒?”
“半小時前我去過你家,屋子裏黑著燈,敲門也沒有人開,你究竟去了哪裏?”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給我個機會解釋行不行?”
“我知道你生氣,也知道你內心是何種感受,我們見麵談好不好?”
“我是利用過你,甚至算計過你,可我也有難言的苦衷。”
“你回我一下好不好?”
“……”
類似的信息,還有很多。
屏幕如同螢火蟲般閃爍著,白中元卻看都沒有看,端著麵坐下後,將昨天上午剩下的多半瓶酒又拿了出來。
一筷子麵、一瓣蒜、一截線椒,一口酒……
或是是麵太燙了,或許是白酒太嗆了,也或許是線椒和生蒜太辣了,總之伴隨著熱氣的蒸騰,白中元的眼睛紅了起來。當一碗麵吃完的時候,那瓶酒也見了底,手中攥著線椒和生蒜,他已經淚流滿麵。
手機開鎖,趁著意識還算清醒,白中元編輯信息發給了許琳:“明天把衣服和飯錢還你,從此兩不相欠。”
這一夜,屋子裏的燈沒有關……
……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了。給已經耗幹電量的手機充上電後,白中元走到陽台打開了窗戶。外麵秋風作響,呼吸幾口涼爽的空氣轉身時,看到許琳正站在樓下的車旁,抬頭望著窗口處。
洗漱穿衣,白中元下樓徑直走到對麵,將熨燙好的西裝和皮鞋放到了後備箱上,而後又從褲兜裏掏出了三百塊錢:“這些東西還給你。”說完轉身就走,那副冷漠決絕,隻有在麵對白誌峰的時候出現過。
“非要這樣嗎?”
許琳看起來很憔悴,像極了一夜沒睡的樣子,略顯沙啞的聲音中不僅透著疲憊,似乎還有輕微的顫抖。
這些東西或許觸碰到了白中元的內心,他的腳步略微停頓了下,但最終還是繼續邁了出去:“上班要遲到了,先走了。”
“我幫你請假了。”著急之下,許琳脫口而出。
“……”白中元轉身,一言不發。
“我知道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對,但有些情況真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給我個機會解釋行不行?”
“還有什麽好解釋的?”有些東西,是白中元的逆鱗和底線,容不得任何僭越或者踐踏,冷聲做著回應,“如果昨晚我沒有返回去給你送雨傘,是不是你永遠都不會把那些事實說出來?”
“我,我不知道……”許琳痛苦的搖搖頭。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等一下。”許琳的情緒有了些失控,緊走兩步來到了白中元的身後,“我知道,你真正生氣的並不是假扮我男朋友,也不是叔叔和嬸嬸對我們關係的信以為真,更不是小漁的嘲諷和惡作劇,而是因為許菲。”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的確,這是白中元最不能接受的。
“我當然知道,否則也不會費盡心思的調來隊裏。”許琳說著,又向前走出幾步來到了白中元的對麵,“這裏距離支隊很近,人多眼雜,我想請你去個地方,到時候我會把一切全都告訴你。”
“不必了。”稍作權衡,白中元還是做了拒絕,“有些東西就算你不說,但隻要真實的發生過,我就有辦法查出來。”
“查出來什麽?”許琳淒苦的笑了笑,“你以為我不知道,自打半年前蘇醒後,你就一直在查,可你查到想要的東西了嗎?”
“我會有辦法的。”白中元現在隻有一個念頭,遠離許琳,已經被她傷害過兩次,不想再繼續被利用和欺騙。
看著白中元執意要走,許琳狠狠咬了咬牙,丟下一句話上了車,“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許菲是被謀殺的。”
“什麽?”白中元一直都在猜測著這種可能,如今聽到許琳也這樣說,不由的大驚失色,“等等,你把話說清楚。”
“我請了三天的假期去西山水庫,給你二十分鍾時間,到時不管你上不上車,我都會趕去那裏。”
“……”
短暫的沉默過後,白中元急匆匆的上了樓。
……
西山水庫距離市區有八十公裏左右,在經曆過各種路況之後,白中元和許琳於上午十一點抵達了這裏。
時值深秋,這裏的溫度要比市區低一些,相應的卻也更加清淨。逶迤的山野中氤氳著盎然濃重的秋意,無垠的水麵上漣漪蕩漾波光粼粼,時而有鳥叫蟲鳴,時而有山雞野鴨窣窣而動,如同置身於世外桃源。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憋了一路,下車之後白中元終於是忍不住了,“許菲,真是被謀殺的嗎?”
“我現在不想談論這個問題。”因為水庫這裏山路較多,所以許琳更換了一輛越野車,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後備箱,“現在十一點半,我們必須抓緊時間,生火做飯和找地方紮帳篷,你選一個。”
“你……”白中元很是氣憤,卻又不得不強忍著,上了許琳的車,就意味著主動權已經到了對方的手裏,因此隻能將工兵鍬拿起來,“我去平整地麵搭帳篷,隻希望你做的飯能咽的下去。”
“不勞你操心。”許琳整理著物品回應。
如果僅僅是在這裏過一夜,隨便找個地方對付一下就可以,但偏偏許琳請了三天的假,這樣一來白中元就必須對紮帳篷的地方精挑細選,既要避風還要視野開闊,距離水庫也要更近一些才行。
“你就帶了一個帳篷?”看清之後,白中元感覺有些頭大。
“不然呢?”許琳頭也不回,“家裏倒是有兩個單人帳篷,但不適合現在的季節,這個雙人帳篷保暖性比較好。”
“你的意思是,晚上我們要住一起?”
“又不是沒在一起住過?”此時的許琳,已經完全占據了上風和主動,“怎麽,你有意見不成?”
“沒。”白中元一臉的黑線。
“諒你也不敢。”許琳冷哼,“要是覺得住在一起不方便,那你可以睡車裏,當然也可以效仿“祖先”睡在樹上。”
“得了吧,我沒有“返祖”的打算,真要有也是去做個山頂洞人。”白中元並未察覺,相處的節奏已經被許琳輕而易舉的帶走了。
紮帳篷並不是多麽困難的事情,真正耗費時間的是帳篷紮好之後的整理工作,一切妥當已經是一點多鍾了。
“來吃飯。”許琳忙了半天,有些氣喘籲籲的。
“地主老財發善心了,知道給口吃的了?”昨晚喝了酒,早晨又沒吃飯,白中元已經是餓的前胸貼後背了,然而當他興致衝衝的接過食物後,卻氣的想笑,“壓縮餅幹和礦泉水,這就是你做的飯?”
“怎麽,有意見?”許琳瞪眼。
“沒意見。”白中元冷笑,“我就想知道,這兩個來小時你究竟幹了什麽?”
“換衣服。”許琳指了指身上的迷彩衝鋒衣,而後又指了指後備箱,“那裏還有一套,給你準備的。”
“換衣服用了兩個小時?”白中元快要暴走了。
“當然不是。”許琳眨眨眼,一臉無辜的說道,“秋季天幹,這裏的風又大,皮膚還要補水的。”
“就是化妝唄?”白中元想罵娘了。
“沒錯。”許琳輕輕拍了拍白裏透紅的臉蛋兒,而後又譏諷了起來,“你皮糙肉厚的當然沒事兒,我可扛不住。”
“你……”
“你什麽你?”許琳似乎很喜歡看白中元吃癟的樣子,輕笑著將自己那份兒遞了過去,“趕緊吃吧,吃完還有活兒要幹。”
“你不吃?”忽然間,白中元有些感動。
“我不餓。”許琳搖頭,“去你家之前我吃了一大碗牛肉餡兒餃子,現在都還有些撐,你慢慢吃。”
“你……”白中元噎的翻白眼兒。
……
小小的插曲過後,時間已經是來到了下午兩點半,在換上許琳準備的衝鋒衣後,白中元又在威逼利誘下拿起了漁具。
“晚飯的問題我可以解決,但希望你能夠守信。”
“放心,到時候我會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許琳點頭,抱著睡袋和玩具熊來到了帳篷旁邊,臨進去之前說道,“白中元,有句話我迫不及待的想告訴你。”
“你說。”
“坐享其成的感覺,真好。”說完,許琳鑽進了帳篷。
“嗯,好,是……真好。”白中元氣的咬牙切齒,悲憤欲絕的拎著水桶和漁具朝著水庫走去。
選地、拌料、做餌,打窩……
一係列的準備做足之後,白中元將魚鉤甩到了水中,隨手拽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裏念叨了起來:“黑魚香、鯰魚肥、王八的裙邊味道美;草魚胖、鯽魚壯、鱸魚刺少肉最香;這些千萬都別上鉤啊……”
話說到這裏,白中元鬼使神差的抬起右手並攏了食指和中指,吹口氣朝著水裏一點:“鰱魚刺多肉質柴,多多遊到窩裏來。”
“白中元,如此良辰美景,想不想遊個泳啊?”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許琳的聲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