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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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白中元看來,牛望天這個人是有點兒神經質的,喜怒無常不說,凡事還喜歡藏著掖著,讓人捉摸不透。至今,腦海中還有著清晰的畫麵,那時候正在被失憶症困擾著,並且對市局安排的康複治療計劃極為的排斥。就在這人生最黑暗的階段,牛望天主動聯係,並表達了合作的意向。

    那個時候,白中元不會相信任何人的話,直接做了拒絕。可當牛望天說以前的身份曾是重案xing jing的時候,破口大罵秦長天和白誌峰是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的時候,初次見麵的兩人握手之後進行了密談。嚴格來說,兩人的目的還是有所區別的,前者希望調查清楚與bao zha案相關的一切,而後者隻有一個要求,找出殺害許菲的凶手。

    當時白中元緊緊追問過牛望天和許菲到底是什麽關係,但並未獲取到確切的答案。牛望天不是推諉扯皮,就是顧左右而言他,始終沒有正麵的回應,最後被逼急了,說真相大白那天才會將所有秘密和盤托出。

    直到今日,依舊守口如瓶。

    從心裏頭來講,白中元是有點兒不放心老牛的,畢竟是不知根不知底的陌生人,可考慮到許菲,考慮到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最終將合作的關係保持了下來。目前來看,走這一步的確是明智之舉。

    單拿這瓷器碎片來說,或許支隊和市局也能找相關方麵專家進行鑒定,但也僅限於鑒定,根本不可能獲知到相關來曆的訊息。老牛不同,他窩在這古玩市場已經多年,對整個圈子的明裏暗裏都是極為熟悉和了解的,就算不能給出具備重大追查價值的線索,至少也能指出個大概的方向。

    就像他此時說的這句話一樣:“想要線索,就把壺放下。”

    “不放。”白中元鬆開了兩根手指,“先說,否則你就等著聽聲響吧。”

    “奶奶的,你小子別給臉不要臉。”老牛從榻上站起來,如潑婦般叉腰罵道,“這把壺是老子千辛萬苦從名家手裏求來的,每日一泡已經養了八年,你小子要是敢摔了,信不信我neng死你?”

    “真的?”白中元當真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茶壺還有這麽多曲折和講究。

    “廢話,老子撒過謊嗎?”向前一步,老牛眼巴巴的做著委屈相,“先把壺放下,啥條件我都答應。”

    “說話算話?”

    “算,算話。”老牛都快哭了。

    “你和許菲到底是什麽關係?”這個問題在心頭盤桓的太久了,白中元每每想起都有些發慌。

    “……”

    老牛沉默。

    “說不說?”白中元繼續捏著軟肋,“不說撒手了。”

    “撒吧。”最終,老牛長歎一聲坐了回去,“摔了就摔了,大不了再去求爺爺告奶奶的弄一把回來。”

    “還給你。”其實白中元壓根兒就沒抱太大的希望,到了這種地步已經沒有了繼續僵持下去的意義,“說說碎片的事情吧。”

    “自己看。”老牛從屁股底下拿出兩張紙扔了過去,而後齜牙咧嘴肉疼一樣的摩挲起了茶壺。

    “果然是老物件兒。”又往下看看之後,白中元不由的皺了皺眉,“居然明代的,還是出自汝窯?”

    “沒想到堂堂刑偵副支隊長竟然是個文盲,真他娘的可笑。”壺沒事兒,老牛又恢複了那副欠揍的樣子。

    “你什麽意思?”

    “你說我什麽意思?”老牛指著那兩張紙說道,“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你一驚一乍的問什麽問。”

    “得,那就甭看了,直接說吧。”將紙揣兜裏,白中元向前湊了湊,“汝窯好像挺有名氣的,明代的值錢不?”

    說起這個,老牛總算是有了些正經:“汝窯出的東西,最值錢的是宋代的,作為五大名窯之首隻燒造了短短20年。據我所知,全球遺存的汝窯瓷器流傳有序的僅70餘件,由私人收藏的僅有7件,全都是價值連城。在香港的一次拍賣會上,一件汝窯三犧尊曾創下5000萬港元的天價記錄。相對來說明代的價值就要低的多了,幾萬、幾十萬、以及幾百萬不等,畢竟物以稀為貴嘛。”

    “瓷器這麽值錢?”白中元對這方麵幾乎沒有研究,多少有些吃驚,都說盛世的古董,果然此言非虛。

    “那是當然。”老牛得意的撇撇嘴,繼續倒著肚子裏的存貨,“汝瓷造型古樸大方,以名貴瑪瑙為釉,色澤獨特,有瑪瑙為釉古相傳的讚譽。隨光變幻,觀其釉色,猶如雨過天晴雲po chu,千峰碧波翠色來之美妙,土質細潤,坯體如侗體,其釉厚而聲如磬,明亮而不刺目。器表呈蟬翼紋細小開片,有梨皮、蟹爪、芝麻花之特點,被世人稱之為似玉、非玉、而勝玉。宋、元、明、清以來,宮廷汝瓷用器,內庫所藏,視若珍寶、與商彝周鼎比貴。當然,具體價值如何,要看存世之物有幾多。”

    “這塊碎片的原物是什麽?”白中元聽得雲山霧罩的。

    “明仿汝窯三足洗。”牛望天進一步解釋,“洗,原本隻是古代文人雅士琴棋書畫之餘洗筆用的器皿。宋代的天青釉三足洗餘世隻一件,如今收藏在故宮博物院當中,後世常有仿製,其中以清代為最。”

    “說重點。”白中元不想繼續當被科普的對象,時間實在是耗不起。

    “你最近越來越暴躁,哪有一點兒xing jing隊長該有的穩重樣兒?”嗬斥一句,老牛才繼續說了下去,“叫你來一是告訴你這老物件兒是真品,二是種種跡象表明這東西來路不正,其中深意你該明白吧?”

    “走私?”

    “我可沒說。”老牛聳肩攤手,“怎麽定性那是你們警察的事情,跟我這平頭小百姓沒有任何關係。”

    “有沒有具體線索?”

    “我這裏沒有。”

    一語雙關,白中元瞬間領悟,起身說道:“把聯係方式給我。”

    “沒有。”

    “那就用嘴說。”

    “開源公司,曲國慶。”

    “曲國慶?”白中元感覺這個名字有些耳熟,稍作回憶終於想了起來,“開物流公司的那個?”

    “沒錯。”老牛進一步說道,“他可不僅僅開的物流公司,名下還有兩間典當行,這下懂了吧?”

    “他涉足這行多久了?”白中元當然能聽出話外之音。

    “比我稍晚兩年。”

    “底子怎麽樣?”白中元所指,當然是有關刑事方麵的。

    “以前幹淨,開了典當行之後那就不清楚了。”

    “也是,人都是會變的。”白中元換了個問題,“靠得住嗎?”

    “我不敢給你任何的保證。”話說至此,老牛變得異常嚴肅,“告訴你一句話,然後自己掂量。”

    “什麽?”

    “曲國慶與那兩個人的關係,跟我是一樣的。”

    “秦長天和白誌峰嗎?”白中元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有了一種不安的感覺,“也就是說,曲國慶原來也是xing jing?”

    “沒錯,重案xing jing。”

    “老牛,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有。”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許菲,是你和許國慶,或者說是你們和那兩人的關係。你告訴我,當年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沒有。”老牛搖頭,“唯一能告訴你的是,當年我們都是穿警服的,隻是後來選擇了不同的路。”

    “你覺得我這麽好糊弄嗎?”白中元緊追著不放,“雖然你沒有明說,但我能看得出來,當年你們四個人的關係應該是很不錯的。可後來你和曲國慶都脫掉了警服,現如今又與秦長天和白誌峰斷絕了往來,如果沒有重大的事情發生,你們怎麽可能走到這一步呢?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兒?”

    “你不要再問了,什麽事兒都沒有。”老牛想結束這次談話,“趕緊忙去吧,案子耽誤不得。”

    “不差這個把小時。”白中元可不會就此放棄,而且他已經想到了一個可能,“老牛,你跟我說實話,你們幾個之所以決裂,是不是跟“犧牲”的那個人有關係,那件事情才是導火索對不對?”

    “犧牲,什麽犧牲的人,我不懂你在說什麽。”老牛口中如此說著,臉上卻有一絲慌亂閃過,“趕緊走,別耽誤我做生意。”

    心虛的表現,愈發讓白中元堅定了追問的決心:“其實我已經猜出來了,那個人就是蘇浩的親生父親,對不對?”

    “你……我……”

    老牛,愣在了當場。

    “是不是?”

    “唉……”

    長歎之後,是良久的沉默,一直到門外傳來了腳步聲,老牛才回過了神來,但依舊沒有給出準確的答案:“想知道的話,就自己去查吧。”

    一句模棱兩可的話,在白中元聽來已經是佐證了之前猜想的正確性,點頭快步出門:“放心,我不僅會查,還要查個底朝天。”

    白中元走後,外麵進來了一個人,左顧右盼問著老牛:“你是不是這家的老板,架子上那塊懷表怎麽賣?”

    “賣個屁。”

    “你,你怎麽還罵人呢?”

    “罵你怎麽了,趕緊滾,不然我還要打人。”

    “你等著。”來人撂下一句狠話,狼狽的逃了出去。

    屋子裏清淨之後,老牛關門閉店,打開保險櫃取出了那張泛黃的合影,隨身藏好之後撥出了電話。

    “蛇出洞了,我在老地方等你,二號線聯係。”

    切斷電話,老牛將手機調成靜音放到了桌子上,而後從保險櫃裏又拿出了一部老式的翻蓋手機,戴上帽子和口罩,從後門走了出去。來到街上,他掃碼騎走了共享單車,晃晃悠悠不知去向何處。

    在他身後的不遠處,白中元將羽絨服上的帽子扣在了頭上,距離適當的吊在後麵,小心翼翼的尾隨著。

    騎出兩條街後,老牛鎖車朝著地鐵站下麵走去,白中元剛想效仿,手機卻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你在哪兒?”周然聲音有些急。

    “正在攆一隻兔子,怎麽了?”

    “打獵的事兒先放放,馬上回隊裏。”

    “到底怎麽了?”白中元聽出了事情的嚴重性。

    “所有的檢驗鑒定結果都出來了。”

    “情況如何?”

    “電話裏說不清,我隻能說結果絕不是你希望看到的。”

    “我馬上回去。”不甘的朝著地鐵口看過兩眼,白中元打車直奔支隊,在命案麵前一切都得做出讓步。

    半小時以後,支隊會議室。

    “結果怎麽樣?”進門之後氣都來不及喘,白中元便急匆匆的詢問著。

    “先過來坐下。”方言出聲。

    “什麽情況?”白中元此時才感受到了會議室中的氛圍,十分的壓抑。

    “很嚴重的情況。”謝江示意白中元坐下,“我也是剛剛趕回來,許隊正在返回的路上,稍等片刻。”

    “嗯。”白中元強忍著坐了下來。

    正說著,會議室的門再次被推開,許琳喘息著衝了進來:“方隊,我回來了。”

    “開始吧。”方言敲了兩下桌子。

    周然起身,開始給與會人員分發鑒定報告:“所有的檢材檢驗鑒定工作已經完成,具體如下。”

    {1}經過dna鑒定比對,可以確認上午提取到的檢材和車禍現場提取到的屬於同一人,同時與邱宇墨胃容物內的斷指也匹配成功,身份就是陳少華。

    {2}樓頂釘子上提取的血跡和兩顆煙蒂中含有的dna相同,同時與在崔偉家提取到的百分百契合。

    {3}在102室帶回的檢材中提取到了四枚不同的指紋,其中一枚可以確定屬於陳少華,一枚屬於崔偉,另外兩枚未知。

    結果匯報完畢,白中元忍不住第一個開口問著:“根據鑒定結果,我們可以得出四個確切的結論。首先,死於車禍中的的確是陳少華;其次,可以將崔偉鎖定為殺害張大根的最大嫌疑人;再者,崔偉曾經去過陳少華的家裏;最後,還有另外兩個人也見過陳少華,並且做了短時的逗留。”

    “是的。”周然點頭。

    白中元起身,拿著一隻玻璃杯走到了周然麵前:“你剛才說有兩枚指紋是未知的,我想其中一枚是屬於我的,回去做個比對。”

    “我現在就去。”周然的助手小心接了過去。

    “剩下那枚指紋會是誰的?”方言問。

    “目前沒有任何的可疑目標。”謝江搖頭。

    “你的看法呢?”這種事兒,方言還是得指望白中元。

    “是不是蘇浩的?”白中元皺眉,小聲問著。

    “不是。”周然搖頭。

    “那就隻有兩種可能了。”稍作思索,白中元這才說道,“第一,那個人是陪同崔偉去見的陳少華。因為之前我調查過,崔偉雖然是個ren zha,但其實膽子並不大,打架鬥毆的時候經常吃虧,而且他知道陳少華和張大根親如兄弟的感情,那麽他去見陳少華的時候必然不敢隻身前往。”

    “有道理,另外一種可能呢?”方言點頭。

    “那個人跟陳少華站在同一立場的。”

    “中元,難道說……”謝江的臉色猛然一變。

    “你猜對了。”白中元打斷,直接下了結論,“如果是前一種,崔偉已經潛逃了;如果是後一種,他已經被殺害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