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夜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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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夜班

    李若愚笑道:“剛剛聽聞大軍東路大獲全勝,我跟幕判道喜,幕判說國公必定要前來相責。”

    “我還不信,與幕判關撲了一遭。”

    說完搖頭歎氣,從手上取下南海貓眼藍寶石的指環,推到種詁身前:“輸了。”

    蘇油笑道:“小賭怡情,大賭傷身,都知在南海開賭船的時候就該知道,輸光了投海的蕃人大財主不是一個兩個。這個不能怪我。”

    李若愚擺手:“不怪不怪。勝不驕,敗不餒,戰前充分準備,戰後充分總結。這話當年在南海,老夫耳朵就已經聽得起繭子了。”

    “不過上次五郎得罪了轉運司,這軍方和地方之間,如何製約監督……明潤,離京萬裏,更要小心謹慎啊……”

    蘇油點頭:“明白了,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近日忙於布置軍務,疏忽了此節。多謝李公及時提醒。”

    ……

    汴京,軍機處,機宜司電訊班。

    蔡京與章惇,二人輪流當值,今日是輪到蔡京。

    因為電訊是第一時間獲得前線軍情的機構,因此章惇幹脆建立製度,白日裏主官在外主事,夜裏值班,直接在電訊班留守。

    軍士拿著一封電報興奮地走到蔡京的桌前:“學士,東路大捷!”

    蔡京取過來在汽燈下觀看,然後起身:“樞密院今日是誰當值?”

    軍士翻看了記錄本:“是呂公。”

    蔡京說道:“去叫他,一起進宮陛見。”

    軍士又翻了一下值班記錄:“那中書要通知嗎?”

    蔡京問道:“中書是誰?是蘇學士嗎?”

    軍士搖頭:“是蔡學士。”

    蔡京想了一下:“那就算了。”

    說完寫了一封公文,夾在當日的簡報裏:“將這個送去中書,那邊也忙,來不來就看學士自己的意思。”

    軍士答應後去了。

    蔡京又整理了一下文稿,到了宮門外,給合門使遞交了告請,不一會,就見幾名軍士打著燈籠,護送一人沿著宮牆過來,正是樞密副使呂公著。

    不待呂公著說話,蔡京就將手裏的文件夾雙手遞了過去:“樞相,國公電報,東路大捷。”

    呂公著麵上不見喜惡,打開文件夾觀看,蔡京連忙取過軍士手裏的燈籠,舉得高高的給他照亮。

    呂公著看得眉飛色舞:“滅敵九萬?!轉運司核實了嗎?”

    蔡京笑道:“轉運司的消息沒有那麽快,不過國公的數字很精確,同時告訴我們轉運司已經核實過首級和降人,至於招納的人數還未詳實。”

    說到這個呂公著就讚歎:“這電報果然是好東西啊,那我就沒明白了,為何隻有經略司能用?”

    蔡京說道:“這是軍用線路,還要涉及到保密工作;整個電報局,都是陛下撥付內帑所造;還有電碼這東西,也隻有軍方掌握……所以要投入民用或者行政,估計……還有一陣子。”

    這時候合門使臣領著一個小黃門過來了,小黃門對蔡京和呂公著行禮:“學士,副樞,請隨我陛見。”

    夜入宮禁,是一件異常麻煩的事情,何況宮裏直到如今,還住著兩個中年王爺。

    加上皇宮裏邊曾經發生過不少造亂之事,因此夜間一旦落鎖,要想在將門叫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年福康公主夜叩宮門,惹起了極大風波,禦史彈劾公主六罪當中,夜叩宮門就是其中一條。

    哪怕是蘇油解永興軍路之圍,甚至滅交趾納占城,都沒有過大臣夜間匯報的事情。

    不過那也是以前條件不允許,如今軍機處離皇宮西牆外不遠,趙頊就在西華門進來的集英殿邊上開了個房間,讓經過培訓的小黃門在這裏收發電報。

    趙頊對此非常看重,因為宮掖落鎖之後,如果不違背製度,這裏是唯一一處可以與外界即時通信的地方。

    於是高太後派人掌握合門的優勢,又被趙頊用這種辦法給抵消了。

    不過從寢宮到這裏也挺遠的,皇帝規矩又大,呂公著和蔡京都已經到了電報班了有一陣了,趙頊的儀駕才姍姍來遲。

    內侍已經轉告了天大的喜訊,趙頊明顯非常高興:“兩位愛卿,將捷報給我看看。”

    蔡京將報告交給呂公著,呂公著又恭恭敬敬地交給趙頊:“累陛下休憩不寧,是臣等魯莽了,還望陛下恕罪。”

    趙頊在書桌後入座,接過報告打開,擺擺手表示不在意,眼睛卻已經落到了了軍報之上。

    趙頊是個急性子,隻一目十行地看完第一頁,便將夾子合上:“朕到底沒有看錯五郎!還是聽兩位愛卿說吧,講講此次大勝的前後。”

    蔡京便將種詁此次大戰的經過講述了一番,最後道:“陛下萬裏遙降指揮,將帥用命,軍民協力,宵小愧怍膽落,自然所到畢克。臣給陛下道喜,明日還請大朝,接受群臣進賀。”

    呂公著卻見不得這套:“陛下,大軍克敵固然是大喜事,不過後續還得跟上,而且這才剛剛開始,不能生驕慢之心。”

    說完又固執地將剛剛那個文件夾子打開:“涪國公還有關於後續的詳奏,還請陛下看一看。”

    事情太多了,蘇油首先說的就是此戰種諤誘敵成功之後沒有使用大威力的霹靂炮,導致宋軍損失不小,今後的戰事要總結經驗教訓,不要再犯這樣的過錯。

    賞罰分明,種鍔大勝固然當賞,但是這一點應當通報全軍,表示批評。

    君臣三人都認為蘇油太苛刻了,五千換九萬,交換比高達十六比一,除了空手套白狼得到占城那一回,大宋何曾打過這樣揚眉吐氣的大勝仗?

    何況大宋上下,其實都有一種恐夏心理,種諤以舊軍硬扛梁永能這一仗,簡直就是給趙頊來了一劑大補藥,感覺自己腰子充實腰杆子硬挺了不少。

    鐵鷂子在廂車麵前占不到便宜,說明宋人有了克製重騎的法寶,彌補了大宋軍事上最短的短板!這才是無比重要的!

    蘇油提出的第二條就是降人的安置問題,種諤的建議,是給投降和招納過來的蕃人,一律刺手,就是在手背上刺上“投漢”二字。

    一來是免得這些降人重新回投西夏,二來則是免得被其餘宋軍誤殺。

    相比被殺良冒功,刺手,看起來就不那麽殘酷,呂公著覺得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蔡京根本就沒把那一幫子當人,自然也都沒有異議。

    不過安置卻有些問題,種諤的意思,是將招納到的蕃人和投降的夏軍,吸收入部隊當中,壯大聲勢。

    但是蘇油認為此舉不妥,認為必須將夏人的老少男女區別對待。

    投靠過來的少壯也不能盡數從軍,大部分隻能協助轉輸糧草,老小等則就近吸收到城寨周圍安存。

    而曾經和宋人作戰過的夏人,必須全部以俘虜的身份送往內地,在轉運司衙役的監督之下服勞役,直到贖清對抗天軍的罪行為止。

    這就是秦州挖金,交趾挖煤的老一套,不過蘇油說得有道理,有了罪過不懲罰,那就是對善良者最大的不公。

    如果說這三條都好辦,第四條卻看得幾人麵麵相覷。